劉民
古人有云:名正而言順。巧得很,最近見聞的幾件事都和這“正名”扯上了關系,愿與讀者分享。
過去,天津力生制藥廠生產一種雙魚牌的“鎮痛片”,小小扁扁一盒,十粒白藥片。可別小瞧它,在偏僻山村的父老鄉親眼中,它可是靈丹妙藥。老人小孩有個頭疼腦熱,精神不振,吃一粒立見療效,許多人把它奉為至寶。進城這些年,這藥很難再見到,醫院藥房根本沒有。前幾天好不容易在城郊一間藥店買到一盒,一看包裝,改名了,叫什么“氨酚咖匹林片”。心下頓生疑惑,想原來名稱多好,“鎮痛片”一聽就威風凜凜,有鐘馗捉鬼的氣勢,而且得到農民兄弟多年的信任,用時髦詞叫品牌效應。現在倒好,名是正了,科技含量也高了,卻是既拗口,又難認,我擔心老鄉們聽著不順,以至于懷疑它的品質,到最后徹底葬送掉一個風行幾十年的優秀品牌。
另一種藥,改得就更離譜了。年輕時,有次牙疼,醫生給開的“滅滴靈”。我一個大小伙子,又是牙病,怎么讓吃如此不堪不雅名稱的婦科用藥呢?后來得知,此藥對殺滅厭氧菌有特效,正是牙科對癥藥,可心里總覺不大舒坦。制藥廠大概也理解男人的心情,于是改名了,叫“甲硝唑”,雖然指向不明,但與“病毒唑”類似,能猜個大概。況且不再“滅滴”了,掩飾了多少尷尬和隱私,算是個中規中矩的藥名。最近,鼻竇發炎,去看醫生,才知道此藥名又改了,名曰“佳樂寧”。要不是國家一級醫院開出來的,我真要懷疑是什么營養保健品了。從“滅滴靈”到“甲硝唑”再到“佳樂寧”,名是越來越正,越來越雅了,可也越來越虛。套用一句廣告詞:“你能看出我搽了粉嗎?”其實要我說,與其粉飾為不著邊際的“佳樂寧”,真還不如仍叫滅什么靈,至少它的主要功用是毫不含糊的。
中國人歷來講究名副其實,現在的情況是,許多商品(尤其是藥品)名字起得著實讓人不敢恭維。似乎不起個超凡脫俗的名字,就不與時俱進,就不能體現時代潮流。無形中,把過去許多老的、好的傳統棄之如敝屣。當然,如果僅僅是換湯不換藥,名字改了尚可將就,如若賣狗皮膏藥,有名無實,糊弄百姓,那就更等而下之了。寫到這里,想到一個早已退出現實語境的名稱:赤腳醫生。聽說在云南的德欽,有一位藏族老人,也許是中國最后一個赤腳醫生。他三十五年如一日,為當地少數民族群眾看病,受到群眾愛戴,贊美他“是毛主席派來的好干部,好赤腳醫生”。這說明,即使是一個過時的名字,但在缺醫少藥的邊疆貧困地區,依然煥發著持久的生命力,因為他名副其實,說他是“三個代表”的體現,當不為過吧!
最后聲明一句,本人既不是醫生,也不是藥劑師,對醫藥純屬門外漢,說得不對,敬請方家指“正”。
(摘自“豆瓣閱讀” 圖/亦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