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收藏記憶的人

馬亞偉

兒子剛滿月，母親從老家趕來幫我?guī)АＫ龑ν鈱O的愛，超乎我的想象。

小小的兒子還不懂什么，母親卻一刻不停地跟他說話。即使兒子睡著的時候，母親也會輕聲絮叨，語調(diào)舒緩，像是在唱搖籃曲。因?yàn)閮鹤樱赣H的話比平時多了幾倍。陽光照進(jìn)屋子，兒子酣睡著，母親絮絮地說著，她的話語里，經(jīng)常有“你媽小時候”。

這段時間，我小時候的事被母親全翻出來了。說起關(guān)于我的往事，母親如數(shù)家珍，她由我兒子想起我小時候，或許是在重溫她做母親時的回憶，更像是在幫我找回失落的回憶。母親是幫我收藏記憶的人，我沒記憶時的往事或者已經(jīng)模糊的記憶，全都妥妥當(dāng)當(dāng)在她那里收藏著。“你小時候，皮膚又白又細(xì)。我抱著你出門，別人都夸你呢！你還記得對門你三奶奶不？她總管你叫‘白妞妞……”母親眼神里流露出對遙遠(yuǎn)往事的懷戀，我看得出來，我的那些往事，讓母親感覺無限幸福。

我抱著兒子，計(jì)劃著他將來上幼兒園的一些事。母親在一旁說：“你剛5歲就上一年級了，那時你太小，也不會寫字，都是讓你堂姐幫著寫。后來，你的學(xué)習(xí)反倒超過了她，上了二年級就考了個第一名回來。后來每次都考第一名，你們老師都夸你聰明……”過了這么多年，母親依舊用驕傲的語氣提起我的“輝煌歷史”。

幾乎每天，母親都要上演一次這樣的“往事大回顧”，惹得老公都對我刮目相看了，他說：“聽你媽這么一說，你小時候簡直是神童！”我得意地說：“本來就是嘛！只是我這人天性低調(diào)，那些‘輝煌歷史我根本不放在心上，我媽倒記得最清楚呢！”

母親幫我收藏著記憶，也收藏著關(guān)于我的一切。記得那次我要找一本中學(xué)時代的相冊，母親拖出一只大箱子說：“你的東西，我都放在這里面了。”我果然從箱子里找到了那本相冊。箱子里，有我的書、筆記本，還有一摞獎狀。這些散發(fā)著陳年氣息的東西，都是曾經(jīng)芬芳的記憶。是母親，幫我牢牢地鎖住了這些記憶。我的一點(diǎn)一滴，母親都視若珍寶。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一份記憶，另外還有一份記憶，收藏在母親那里。那份記憶，母親比孩子記得更清晰更真切，不會因?yàn)闅q月流逝而淡去。

不久前，朋友的母親去世了，她在我面前號啕大哭，抽泣著說：“我媽沒了，我覺得我的魂兒都丟了……”我忽然想，她母親帶著有關(guān)她的記憶走了，再也不回來了，一個丟了記憶的人，可不就是丟了魂兒？

我慶幸，幫我收藏記憶的人還在身邊，這便是世上最大的幸福。

（摘自《郴州日報》 圖/傅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