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食物為何乏味

岑嶸

英國的食物在江湖上名聲很差，隔著海峽的法蘭西常常對它冷嘲熱諷。法國的美食可以寫成厚厚的一本書，而英國的美食似乎“炸魚加薯條”五個字就能概括了。那為何兩國經濟文化不相上下，但在食物上英國要差很多？大英帝國為何不在食物上創造點新花樣呢？

英國食物中的標配土豆自然不用說了，這個來自美洲的玩意差點讓愛爾蘭人都餓死。而炸魚也拜工業革命所賜，蒸汽漁船可以開到遠洋，用拖網捕撈，捕魚量大大增加。蒸汽火車也可以將魚運輸到離海較遠的城市和鄉村，因此人們吃魚越來越容易。

經濟學家保羅·克魯格曼對英國食物乏味是這樣解釋的：英國的食品加工水平很差，這是由于早期的工業革命把英國人一下子從農村推進了城市，遠離新鮮的食物原料，而且當時還沒有大規模低價生產、儲存以及遠距離運輸新鮮食物的技術。維多利亞時期的倫敦有超過100萬的人口，但是食品運輸只能靠馬車。因此倫敦居民只能食用可以長期保存的食品： 腌制的蔬菜和肉類或者不用冷藏的塊莖類食物。等到科技發展使倫敦人能夠體面地吃上新鮮食品時，他們卻已經習慣了維多利亞時期的食譜，于是，乏味的飲食成為英國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其實在美食這件事情上法國也沒什么好驕傲的。美食的傳播是自上而下的，宮廷菜譜影響著整個美食文化，但王室有多大力量創造美食，還取決于它的權力和金錢。越是中央集權，就越有可能在食物上花樣翻新，比如意大利（羅馬帝國）、土耳其（奧斯曼帝國）和中國都是傳統的美食大國。

法國在路易九世當政時期，王權就開始蠶食領主的司法、貨幣和軍事權，王室開始向各地派遣官吏直接統治臣民。領主喪失了征稅權、鑄幣權和名義上的司法權，商業稅收統一歸王室。國王這么有錢，自然有心思吃點珍饈美饌。

而在英國，那些挑釁王權的刺頭可沒這么好搞定，英王一旦想搞點錢，立馬會遭到貴族的反對，貴族甚至還會明刀明槍地和國王干上。1215年6月15日，在談判桌前，貴族們得到了他們想要的契約，這就是《大憲章》。《大憲章》對王權形成了永久性限制，以法律形式肯定了財產私有權，平民的人身安全得到了保障，不經貴族同意不得征稅。因此，國王的錢包和嘴巴都被管住了。

美國經濟學家泰勒·柯文認為，并不是經濟實力決定美食，而是貧富分化越厲害，越容易產生美食（想想《紅樓夢》里的那道雞汁茄子吧）。他說：“看看富人和窮人之間的鴻溝吧，窗戶上裝著鐵欄和院墻上裝著帶刺的鐵絲網，卻是嘗到美食的信號。”近年來英國相對自由的勞動市場和相對開放的移民政策（勞動力價格下降），使其淡然無味的食物有了很大改觀。

美食對于老饕來說是件好事，但對于國家而言，可能就是一段高度集權和貧富懸殊的歷史。

（摘自《好奇心經濟學》浙江大學出版社 圖/傅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