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頭禪雜說

醬香老范

口頭禪原指和尚常說的禪語或者佛號，本意指把未經證悟的經言或公案掛在嘴邊。宋詩中有：“平生不學口頭禪，腳踏實地性虛天?！薄恫烁T》說：“講學不尚躬行，為口頭禪?！笨梢娫撛~原是貶義。現指一個人在有意或無意間，時常掛在嘴上的習慣性語句，大體上是中性詞。曾有180多萬名網民票選中國人“十大口頭禪”，榜首是“隨便”，還有“不是吧”“真的假的”“我暈”“沒意思”等入選。

口頭禪看似未經大腦思考就脫口而出，其實背后隱含著某種心理投射功能，或多或少揭示了說話者的內心。以“說真的”“老實說”“不騙你”為口頭禪的人，常擔心對方誤解自己，在意別人對自己的評價。喜歡說“好的呀，好的呀”的女生，大多性格爽朗，但缺乏主見。一個常把“沒勁”“無聊”掛在嘴上的人，不太會勵精圖治。相反，如把“Nothing is impossible”（一切皆有可能，“耐克”廣告語）作為口頭禪，當是有志者。

從口語到書面語，統計語言學有一種“語言指紋鑒定技術”，曾用以刑偵（美國有這方面成功的案例）。從不同文案措辭的相似性中尋找破案線索，以鎖定作案者，其依據就是當事人運用實詞、虛詞和短語的習慣。而口頭禪更是顯而易見的口語指紋，正好授人以柄。

口頭禪雖未必都帶來消極或負面的效果，但大多數乏善可陳，而且容易令聽者不爽，故基本上可視為一種負面語言。動輒說別人“神經病”或“有病啊”，顯然不是與人為善的人。以“你知道嗎”為口頭禪，哪怕無主觀故意，客觀上也顯得對他人缺乏尊重（潛臺詞：我比你知道得多）。領導即興講話時，“啊、呀”或“這個、這個”迭起，意味著語匯少或思維慢。某女生在青春期時，動不動回應父母“莫名其妙”，既反映其叛逆心理，也顯示了代溝和代際交流的缺乏。本人的口頭禪是“無妨的”和“種種可能性都是有的”，貌似平和、寬容、忍讓、不爭，其實透露的是人生的無奈和不“一根筋”。

為減少負面的認知體驗或消極的情緒暗示，有四類口頭禪當加克服。一是過于否定、貶低自我的（反之，過于肯定、抬高自己的亦是）。二是對社會、他人有偏見的。三是明顯宣泄負面情緒的。四是粗俗或不文明的。

當然，也有口頭禪不乏正能量。如某友口頭禪是“還不錯嘛”，可見是樂觀主義者。

有的口頭禪折射了人物身份和特性。如李蓮英在“老佛爺”面前的“奴才遵命”，唐三藏的“善哉善哉”，花和尚魯智深的“壞了，灑家誤了大事了”，魯迅筆下“九斤老太”的“一代不如一代”，小說《圍城》中那位教育部官員張口閉口“兄弟我在英國的時候”。有的電視劇人物的口頭禪還成了風靡的熱句，如“元芳，你怎么看”。

如果是“大人物”，其口頭禪會影響公共形象，故其“言論或表達的自由”多少要受些限制。而我等小老百姓，口頭禪之事雖然會有負面性，但只要不是太離譜，沒啥大不了——“無妨的”。

（摘自《聯誼報》 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