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劇的進階

楊素麗

今年8月，《白夜追兇》成為迄今為止國產網劇豆瓣的最高得分者。自播出以來，這部網劇成為了優酷流量最高的內容，在尚未播完的情況下總播放量就已超過20億。不止《白夜追兇》，同檔期愛奇藝的《無證之罪》以及稍早之前的《河神》和騰訊視頻的《無心法師》等一系列網劇在今年夏天占據了各大視頻網站的首頁推薦，社交網絡上也不斷出現討論熱點。集中性的爆發就像某種宣言，中國網劇已經走在了進階之路上，網劇的時代已經到來。

國產網劇重走美劇之路

今年以來，幾部優質網劇相繼開始為國產劇正名。《白夜追兇》不僅獲得豆瓣9.1的超高評分，還擁有了超過20億的播放量。而今年的熱門大劇《我的前半生》在優酷平臺的播放量也不過21億。

不止《白夜追兇》，同檔期愛奇藝的《無證之罪》以及稍早之前的《河神》和騰訊視頻的《無心法師》等一系列網劇都有很好的成績。這批網劇無論是從大眾接受度還是自身品質角度評價，都受到了認可。尤其在制作水準上，部分橋段“神一樣”的處理甚至讓觀眾進一步對整個國產劇都有了新的期待。

網劇正在崛起。愛奇藝出品的《無證之罪》播出后，許多人把它與美劇《冰風暴》相比。這表明了中國網劇開始向“美劇”的電影質感看齊。

從本質上看，網劇和電視劇這種說法不過是以不同的播放渠道來定義連續劇集，而核心還是在于內容本身的品質。現在，網劇的觀看模式和對收視時間的解放讓其更有美劇特征。網劇制作團隊和目標受眾群體更趨年輕以及更多受到英美劇集影響，這不但深刻沖擊了中國傳統的電視劇制作，也是為什么在中國反而是網劇能更早一步顯示出美劇品質的重要原因。

愛奇藝副總裁、自制劇開發中心總經理戴瑩在自制劇市場沉浸多年，她發現中國的劇集市場正經歷著美劇曾經走過的道路。而美劇之所以成為現在的“美劇”，無法忽視一家標桿公司，那便是HBO。

1997年，HBO確立了新的戰略，“Its not TV，its HBO”，這句slogan一直沿用至今。正是那一年，它推出了《監獄風云》，被認為是HBO“精品化”策略的開始。此后，不斷有類型題材的劇集出現，投資規模也逐漸加大，后來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了，史蒂芬·斯皮爾伯格、馬丁·斯科塞斯等好萊塢大導演成為其制作人。再之后，便是Netflix的出現，美劇打破傳統播出時間限制，實現流媒體播放。

中國電視劇在市場化的20多年里，也正在逐步趨于類型化。然而由于跟風采購制作現象嚴重，過去幾年只能看到武俠劇、婆媳劇、抗戰劇、古裝女主劇、玄幻劇幾個常規類型反復出現，更多的創作類型則被忽視了。

視頻網站的自制劇則是堅定的類型化策略，從青春、罪案到懸疑，這些現實主義題材更容易受到互聯網年輕觀眾的追捧。所以，如果做一個類比，如今視頻網站自制劇的發展歷程其實就像是美國HBO+Netflix結合的成長歷程，只是美劇二十年的發展道路在中國視頻網站的資本和流量加持下，三到五年便走了大半。在中國，同樣的局面已經發生在音樂、媒體等行業。

3000萬與2億的距離

如果從2008年優酷推出《嘻哈四重奏》算起，國產網劇發展至今不到10年時間。而今編劇智商在線，群演演技在線的國產網劇到底經歷了怎樣的進階之路？

2014年之前，網劇還是以段子劇為主，免費播出，主要靠廣告招商植入來實現收入。2015年前后，《盜墓筆記》《心理罪》和《太子妃升職記》的出現開創了“自制劇”新的商業模式——付費收看。有了這個更基礎的盈利模式做支撐，網劇就此開始了正規化歷程，無論是制作成本還是創作團隊開始全面向電視劇看齊。

“我不敢說超過了全部的電視劇，但至少能比肩80%以上。”愛奇藝首席內容官王曉暉說。在他看來，網劇在制作成本上已經與同類型電視劇旗鼓相當，只是由于沒有頂級明星加入而在播放量上略有遜色。

更重要的是，網劇已經不再是燒錢項目。對于視頻網站來說，制作一部網劇的商業回報已經實現多元化，前貼片廣告、中插廣告、冠名、植入，當然還有最有想象力的會員收入——優酷、愛奇藝和騰訊的會員數量早已超過3000萬，騰訊視頻的會員數量甚至達到4300萬。雖然不知道付費看劇會員所占的具體份額，但據優酷透露，自制劇集已經是拉動優酷會員付費“最大頭的內容”。

而愛奇藝的數部網劇則都實現了盈利。其中包括總制作成本超過1億元的《河神》，這意味著視頻平臺的商業變現能力已經可以承受過億成本的劇集。

從最初粗糙的段子劇、雷人劇，到進一步加大投入、更專業團隊進場，《白夜追兇》監制、同時也是五元文化創始人的五百作為親歷者見證了網劇的升級迭代。

五百是成長在互聯網上的導演，他從跟機員做起，趕上了國內第一撥視頻浪潮的興起。拐點發生在2014年，五百拍了第一部網劇《心理罪》，總成本3000萬元。在當時，這是一部普通電視劇的成本，但對于視頻網站來說是要狠下心去做的。之后的《滅罪師》《畫江湖之不良人》《白夜追兇》陸續推出，幾乎每年一部，每一部的成本都在增加，到《白夜追兇》時已達到8000萬元。而五百最近正在籌拍的一部網劇《古董局中局》的投資已接近2億元。

從3000萬元到2億元只用了不到3年時間，這3年里五百對于視頻平臺的變化感同身受，“外人是無法感受到的，平臺甚至每周在變。”五百承認，正是這種敏銳直覺才能讓他在類型選擇上踏準節奏。“《心理罪》是按分鐘賣的，沒有想到吧。”五百回憶起2014年的視頻網站做過各種商業嘗試，沒有規則，沒有先例，“都在試探。”

野蠻生長期之后

在網劇市場的野蠻生長期，五百于2015年成立了“弧光聯盟”，招兵買馬擁有了自己的制作班底。穩定的制作班底就意味著質量上的保證。然而，對于急需內容的視頻網站來說，一個弧光聯盟是不夠的。五百曾跟多家平臺聊過，有一個共識是，“要把網劇市場轟起來，得把傳統電視劇公司拉進來。”

2014年，“正規軍”進場了。這一年，網劇市場里開始出現了像慈文、歡瑞、唐人這些老牌電視劇制作公司，《瑯琊榜》制片人侯鴻亮，《花千骨》制片人唐麗君都成為網劇的制作者，他們的加入讓網劇從投資規模到制作班底至此開始了一輪新的升級，也連帶加劇了視頻網站間的競爭。

視頻網站因此不再滿足于制造公司手中的已有項目，它們開始購買小說版權，囤積IP，以期形成自己獨家的差異內容。最典型的代表是騰訊視頻，它拿下了天下霸唱的8本《鬼吹燈》，試圖做成系列網劇。已經播出的兩部的制作人分別是侯鴻亮與電影導演管虎，這樣的制作陣容已足夠媲美其他電視劇團隊了。

不過，從本質上看，網劇的競爭對手并不只是同類產品，而是用戶有限的時間。對于網劇來說，爭奪時間的戰爭要比傳統電視劇嚴酷得多。用戶的可選擇性太多了，十分鐘就能決定他會不會繼續看下去，因為他完全可以去看各種網綜，或者干脆去玩《王者榮耀》。于是，就出現了像《白夜追兇》這樣一開始就把“美劇的節奏，韓劇的畫質”作為定位，快節奏、大密度的網劇出現。

從當下市場看，特別是在版權購買已相對穩定的情況下，自制劇與自制綜藝已經成為視頻網站排位變數最大的影響因素。在針對一家視頻網站的評估體系里，自制內容占據著重要指標，各家都在加大投入，強調自制和獨播。

如果翻看《無證之罪》的制作班底，你會發現它更像一個電影團隊，從攝影指導、美術指導再到錄音指導全是電影圈內有位置的專業人士。就連香港導演陳可辛也表示，他已經做好了拍網劇的準備，明年也許就有作品出現在視頻網站上。接下來的問題就是，當知名導演開始介入網劇，視頻網站作為承擔投入與風險的播出平臺也開始面臨自我提升的問題，無論是對于內容的理解還是自身審美的演進。

不過，國產網劇的未來無可限量。畢竟，網劇發展到現在的水準，已經有了視頻網站一步步試錯的鋪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