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扮演農民

李國新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農村剛剛開始實行稅費改革，減免農業稅，農民負擔要減輕。上面要落實惠農政策，對農村實行稅費改革的情況進行檢查，怕下面執行不力。

烏鄉要做準備，迎接省市的檢查。鄉長把機關干部召集起來開會，強調了這次檢查的重要性。鄉長說，省里馬上要下來檢查了，是明查暗訪，據可靠消息，就這幾天了，你們要下村督辦，把村干部武裝好，每個村要武裝幾個基本群眾，領導問起來就回答沒有任何收費了，嚴格執行政策了。不然的話，檢查不過關，大家今年的工資要扣，年終獎也沒有了。如果出了問題，輕的通報，重的要受到處分。

鄉長還對大家說，你們下村不要穿皮鞋，要穿解放鞋、膠鞋，要找鄉里的親朋好友借幾套舊衣服，還要戴草帽，不過草帽要是舊的，盡量上面皺巴巴的樣子。

鄉干部老劉包麻桿村，他的老家在農村，就找叔伯兄弟借了衣服和草帽，帶到麻桿村，以便下組時穿。

老劉迅速趕到麻桿村，召開村組干部和群眾代表會，把鄉長的講話精神進行傳達貫徹。

老劉這樣嚴肅地說，同志們，就這幾天了，省市的人要來了，他們要來明查暗訪的，要來檢查我們村是不是真正把農民的農業稅減少了，是不是真正停止了一些對農民的收費項目，所以你們要引起高度重視，千萬不要馬虎，出了問題要負責任的。

老劉的確很謹慎，他把村組干部都分到各自的組，組里也武裝了幾個聽話的農民。村干部一貫也是有模有樣，雖然天天在農村住著，但已經不像農民了，和鄉干部一樣，穿西裝、著皮鞋，說話高聲高調，還打牌賭博，吃吃喝喝。老劉要求他們都換上農民的衣服，穿哥哥兄弟的衣服，戴破舊的草帽。

老劉那幾天沒有回鄉政府，天天住在村里督辦，守株待兔似的等待省市的暗訪人員。村里為他找了一家條件不錯的農戶，房間收拾得干干凈凈，農戶家有個會燒火長相不錯的嫂子，一日三餐，有農家的土雞，有農戶漁塘的魚，有農家沒有打農藥、施化肥的青菜。當然，吃飯時有村干部陪著，還有農家自釀的“二鍋頭”燒酒。老劉愛酒，見了酒就沒了命。村干部陪他喝，他不客氣，也保持分寸，晚上喝點兒，喝完就躺在農家的房里睡。

老劉吃的喝的，還有住宿，村里按每天二百塊付給農家，但是村里不是白白的給你吃吃喝喝，每天記了賬到了年底送給鄉政府抵提留。

那幾天，老劉把自己打扮成農民，拿著鐵鍬，在村里的田邊地角，轉悠著，眼睛死盯著公路的小車，還有從小車上下來的領導們。但是什么也沒有，只有一些農民來來往往的。

幾天過去了，老劉和村干部也沒有發現暗訪組的蛛絲馬跡。是不是不來了？或者是還要等一段時間呢？

正疑惑不解，烏鄉通知老劉回去。鄉長把派下去的人員召集起來開會，鄉長的臉色很不好。鄉長說，我們鄉出大問題了，這次省市下來明查暗訪的人，和你們一樣，都是扮演成農民的樣子，入戶調查，比你們扮演的還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