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信害人

王溱

多年前見到一位擔任縣級領導的大學校友。酒足飯飽，話題自然轉向了“祝賀”和“取經”。此同學謙虛了一番，然后頗有感慨又有些神秘地說，當官這事真的是命里要有。在座的聽了相視而笑。大家的心思一定是相同的：這位同學興奮的心情可以理解，但用迷信來解釋則顯得牽強，甚至有些不誠實了。因為畢業不到七八年時間能干到縣級領導，算是鳳毛麟角、出類拔萃了。

接著他講了神奇的“命運”經歷。那年他隨縣里的考察團去湖北，在武漢參觀黃鶴樓，從塔頂往下走時，一位五十來歲的神秘男人追上他，小聲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小弟是位領導，但目前級別不是很高，鄉鎮級。這句話把同學“鎮住”了，當時他是鄉黨委副書記。神秘男人說，你有福氣降身，當然是官場上的好事。同學一聽，猜想一定是碰上了“騙子”，便笑著說，我可沒錢給你?？伤f，錢不錢無所謂，聽了滿意就賞點；不滿意，絕無怨言。話說到這份上，同學說，你說來聽聽。那位神秘男人便說，不出意外，兩年左右你定會連升三級。聽到這里，同學哈哈大笑。此人根本不懂官場晉升規則，怎么可能兩年內連升三級呢？

令同學想不到的是，回去沒多久他就被提拔為鄉長，一年后又擔任了鄉黨委書記?？h里換屆時，要求年齡結構，他正卡在年輕杠上。當時符合條件的有三個人，論資歷都比他深，摸底時許多人也傾向于另外兩個人?？h里的領導都私下跟他談了，這次恐怕沒戲。他也作了思想準備。不料，報上方案時，其中一個因為考察不過關被“斃”，另一個以為十拿九穩了，但市委常委會研究時，書記提出來，年輕干部不僅年齡上要有優勢，其他方面也要過硬。比如學歷，要盡量選用全日制正規院校畢業的。這句話無疑是給同學量身定做的。當時干部中全日制大學畢業生很少，同學是縣里領導干部中為數不多的高學歷之一，好運自然落在了他頭上。

神不神？聽上去是有些神，但細想“瞎貓碰上死耗子”的成分居多。逛黃鶴樓，肯定不是同學一個人，期間必定相互稱呼，官職自然泄露。至于后來當上了縣級領導，無非是巧合而已。但這位同學信了。此后，每逢遇到干部調整，據說都要找“大師”“高人”指點。因為“前途無量”的預言一直讓這位同學憧憬滿懷。遺憾的是后來多年，這位同學只進步了一級，最后在縣政協主席的位子上畫了句號。

官員“迷信”，不乏其人。十年前就有權威雜志對部分縣處級公務員進行過摸底調查，結果顯示，一半以上都存在相信求簽、相面、星座預測和周公解夢四種迷信的情況。其中“鐵桿”約占百分之六。最近曝光的東莞市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歐林高腐敗案，最為荒唐的是，身為共產黨員，他一面強調信奉“佛”，一面又貪欲十足。經他關照，一家企業在當地古寺建設項目中中標，事后人家“感激”他，送去一百二十萬元，他竟毫不客氣地收下了?！胺稹背珜У摹爸T惡莫作，眾善奉行，自凈其意”，對歐林高來說不過是一句空話而已。

實際上，許多領導干部所謂的“信奉”，不過是一種托辭、掩飾，“為我所用”的手段。根本不在乎所“信奉”的真實內容和理念。煞有介事，裝腔作勢，表面上看似乎有“追求”，有“信仰”，實則是掩耳盜鈴，完全是表面花架子。歐林高平時身上佩戴著一塊玉佛，家里也擺放著佛像，外界不了解的以為他對佛很虔誠，但在他的住宅中，名表、名酒應有盡有，令人眼花繚亂。所謂的“信仰”只是一派謊言。

玄幻的世界就是烏托邦，如果一個人，特別是一名領導干部，整日沉浸在這種自欺欺人的玄幻中，其命運前途會怎樣，可想而知。

【原載《商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