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從貴州安順西行二十八公里,來到普定縣,這座縣城下轄五鎮六鄉,許多寨子坐落在大山之中。李潤就是從這些大山深處走出來的大學生。
李潤的父母都是農民,世代隨著季節時令種糧,家庭年收入不到兩萬元。李潤從小學業就很好,父母親不希望他繼續辛苦種地。
2013年,李潤考上了一所重點大學,父母給他操辦了一場隆重的升學宴。他開玩笑說“有點像慶祝翻身農奴把家當”。一步步走出農村,他這樣總結說:“農村孩子能夠讀出來真不容易,從農村到城市,我走了十八年。”
李潤在就業的選擇上感到了局限性。農村出來的孩子,在選擇工作時普遍更看重“穩定”。“家里的環境讓我們折騰不起,”他說,“一方面要考慮照顧農村年邁的父母,一方面還要考慮大城市的生活成本和壓力。”
農村家庭背景的大學畢業生都缺乏“拼爹”的資本,也沒有啃老的條件,相對較差的家庭經濟條件又急需他們就業,而不是繼續求學。此外,青少年時期的農村生活環境使他們在社交能力和素質培養方面不如城市孩子全面,所有這些主觀和客觀因素都導致他們在就業競爭中處于劣勢。
先后面試過幾家企業之后,李潤總結說自己在面試環節總是表現不佳。“其實好一點的企業,面試都會看你的穿著,我們的話穿得就比較差一點,第一印象分就不高。”
更多人對面試穿著沒有概念,也沒有條件。
來自江西農村的王友朋,大學畢業后獨自一人到北京求職,他說自己連一套像樣一點的西服都沒有。“我家物質基礎不是很好,北京的租房規矩是需要‘押一付三,當時每個月的房租是八百元,需要一次性交清三千二百元。”王友朋當時租房的錢,也是找朋友東拼西湊借來的。
王友朋租住在北京通州一個不到十平方米大的隔斷間里,每次從公司回到出租屋,他總感覺自己是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一個是國際化大都市的CBD,一個則是城鄉接合部。
王友朋從大四的實習期就來到北京,一家不錯的互聯網公司給了他機會,并許諾有轉正的機會,而他實習了將近四個月后,對方卻又表示目前沒有轉正名額。
眼看長期實習下去工作也難以落實,王友朋陷入“畢業就失業”的恐慌。“他們打著實習轉正的幌子,招實習生當免費勞動力。”王友朋不禁感慨,求職場上,到處都是套路。
農村大學生就業遇到的種種困難,不僅體現在低就業率上,也體現在就業質量方面。
中國社科院“中國大學生就業、生活及價值觀追蹤調查”報告中提到,大學生所在學校的層次、就讀專業和個人身份戶籍等都可能成為用人單位篩選的標準。加之農村大學生普遍性格內斂、缺乏自信,很可能在面對競爭激烈的就業崗位時選擇退而求其次。
畢業于“985高校”蘭州大學的馬成,來自甘肅農村,他先后報考了國考、省考以及中國農業銀行等的招聘考試,筆試成績都不錯,面試環節卻總是出各種差錯。最后,他報名加入了“西部計劃”,將成為志愿者。他對這份工作表示滿意,“國家將幫我還清大學四年的助學貸款,同時在基層工作期間一年也能拿到兩萬。對于當地農村的物價而言,兩萬夠了”。
2017年求職季已近尾聲,李潤回到了安順小城,他說“回安順我覺得心安大于遺憾”。而人在北京的王友朋,依舊穿梭在擁擠的地鐵和人潮,堅持著與身后那片土地繼續拉鋸與對抗。參加了“西部計劃”的馬成,即將去往甘肅農村,他笑言自己是“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他們知道,在獨自奮斗跨越城鄉的路上,必須比城市青年更加堅韌。(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原載《時代周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