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文學中帝國話語與民族敘事的互動與張力

高永剛+甘露

在文學敘事中，民族敘事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概念，它是一個集特定時期、地理、空間、觀念與書寫于一體的綜合體。一部文學作品總是以各種形式包含著地域想象、表意方式和神話構建等元素，這些元素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當時的帝國話語與民族敘事之間的關系，這種關系往往表現為一種互動關系。這種互動關系也賦予了美國文學一種新的功能，即美國文學漸漸涉及美國的國民性研究。以往的美國文學主要注重靜態的考察，即對美國的領土和疆界進行考察，而民族敘事卻關注動態的考察，關注民族內部和外部之間的互動。

中國人民大學王建平教授所著《帝國與文學生產——美國文學中的帝國想象與民族敘事》（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6年）一書就是從美國文學中帝國意識與民族想象的話語實踐出發，對帝國主義意識形態與民族敘事之間的張力與文學創作之間的關系進行研究。縱觀美國民族國家的發展史可以發現一種特別奇特的現象：民族敘事和帝國話語之間一直存在一種交織和互動的關系。在美國文化的發展歷史中，民族身份建構與帝國話語之間呈現出一種悖論關系，并且這種悖論關系是一直存在的。美國民族是在不斷地擴張和征服中發展起來的，這也構成了美國歷史上一種永遠也抹不掉的集體記憶。在這種情況下，文學作品的主要內容之一就是對美國民族發展中的暴力現象進行揭示。美國歷史發展中的暴力業已成為令整個民族都為之不安的沉痛記憶，甚至有很多人為此產生負罪感。鑒于此，“帝國想象”彰顯了美國民族身份話語建構中的文化矛盾。“帝國想象”在美國的發展過程中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它與美國人的疆土意識、美國國民性的再現以至于美國民族文學的形成都有著至關重要的關系，它們之間形成的張力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種集體無意識，并在文學作品之中得以顯現。

總體來說，《帝國與文學生產——美國文學中的帝國想象與民族敘事》一書有兩個鮮明的特點。第一，關于美國文學中的民族敘事論述的非常全面。全書總共從四個方面對民族敘事的張力空間進行了論述：首先，作者從文學的角度討論了民主與帝國之間的關系；其次，作者詳述了美國關于民族敘事的研究史，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的對帝國、文化、文學之間關系的研究，到20世紀90年代“新美國研究學派” 開始對美國特性與帝國問題開展真正研究；再次，作者搜集了大量的關于美國文學研究的文集，并采用多樣化的研究方法，對民主與帝國之間的話語轉換進行研究；最后，作者又從美國文學的張力空間這個方向對民族敘事進行了研究，認為在美國文學中，民主與帝國的政治含義體現為民族敘事與帝國話語之間的緊張關系。第二個特點，本書旁征博引，作者深入分析了很多美國歷史上具有代表性的作家、作品。庫柏、惠特曼、梅爾維爾、馬克·吐溫、杰克·倫敦等都是美國文學史上重要的作家，引用這些作家的文學作品進行研究，能夠使本書的觀點更有說服力。庫柏的民族敘事有著寬闊的想象視域，包含著源于深邃歷史洞察力的地域想象，揭示了19世紀美洲地理空間的政治張力；庫柏的作品大都是通過對美國西部大開發的形成過程對民族國家的空間政治進行分析，他在其小說中對殖民暴力、地域紛爭、種族矛盾和文化張力等進行了戲劇性的呈現，揭示了民族身份建構中邊疆、地理、殖民和身份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演繹了帝國話語和民族敘事相互交織的主題；惠特曼把詩歌看作是民族身份最為重要的表現形式，他關注的重點一直是個體的獨特性與集體身份之間存在的一種張力，這也正是美國民族身份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這種張力可以在文學欣賞的過程中得以呈現；馬克·吐溫早期作品中“明確使命觀”的形成與演變與19世紀美國社會發展、文化觀念和種族意識有著緊密的聯系，他總是引用夏威夷題材也說明這段“無法釋懷”但又“令人不安的經歷”所掩飾的文化矛盾和情感張力已成為民族文化心理的時代特征，隱然呈現了文學生產與國家政治之間的切線；杰克·倫敦作品中關于民族敘事和帝國話語的論述是隨處可見的，而且，在杰克·倫敦的小說中小說場景的變換和作者視點的轉移與美國帝國的海外擴張是同時發生的，這也反映了作家身份、文學想象與地緣政治之間的微妙關系。

美國民族國家的歷史同時也可以看作是民族敘事與帝國想象交互發展的歷史，民族敘事和帝國想象之間的張力在美國人特有的疆土意識、民主理念、帝國想象和民族身份之中都有體現。雖然這幾個方面有的屬于地理范疇，有的屬于政治范疇，有的屬于軍事范疇，有的屬于文化范疇，但是關于“帝國”和“民主”的概念存在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兼容性與排他性并存。帝國的構造和剛性需求可能會把這種排他性和壓迫性推向極致，而民族國家的解凍則更是包含著領土化、去領土化和再領土化的過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