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芳棋
天氣愈來愈冷,父親決定去吃碗燉罐,暖暖身子,對面就有一家新開的燉罐店,也就幾百步遠。嘗嘗鮮,天冷,也不愿多走路。
過馬路時,我縮著脖子左看看右看看,蜷縮在口袋里的手沁出了汗。還沒反應過來,父親溫暖寬大的手掌就抓住了我的右手。我邁著大步想跟上父親的節(jié)奏,父親則減慢速度等我。店家們快打烊了,路燈陸陸續(xù)續(xù)熄了,只剩下幾盞橙黃色的燈映著行人的影子。
父親低頭掀開擋板,詢問老板還剩下什么湯。老板本就矮小,弓著身子似乎還不及一米六,說話卻清晰有力:“剩的不多了,來兩碗豬心湯吧。熱乎著呢。”說話間,兩手還藏在袖子里取暖。“好嘞,聽你安排。”父親找了個角落坐下。
“來嘍。慢慢吃啊,不著急。”老板端著兩碗燉湯,腳步急促卻沉穩(wěn)。正想著要不要離開剛焐熱的椅子去拿餐具,再抬頭時餐具已規(guī)矩地擺放好了。小聲謝了老板后,從口袋里掏出右手一口一口喝了起來。
父親不怕燙,吃得也快。那么一小碗燉罐哪能填飽肚子,父親去隔壁叫了碗牛肉面,回來后從他的軍綠色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小瓶白酒,飲了一口。“這酒可真香。”老板順著味道走了過來。“那是那是,自家人釀的。來一碗?”父親說著就倒上了。老板小心翼翼地接過來,深深地吸了幾口酒香,小啜了一口:“味道可真純。”兩位老鄉(xiāng)之間哪里會有隔閡,兩個人操著方言,訴說著外出做生意的苦楚無奈。
約莫五分鐘后,牛肉面濃郁的味道撲鼻而來,我那碗燉罐也磨蹭著吃完了。父親拿來了兩個碗,分攤了那碗牛肉面。我低著頭,看著自己碗里的牛肉塊堆得像小山丘,又瞥見父親碗里稀得只剩湯水的“牛肉面”……
悶著頭一小口一小口吃完了牛肉面。期間,父親和老板嘮嗑喝酒,我一言不發(fā)卻心潮澎湃。我平時和父親很少說話,也知道他在背后默默地支持與關愛我,只是不擅表達。偶爾能聽到父親和鄰居們聊起我從未告訴過他的事,比如在學校里獲獎了,參加什么有趣的活動了,等等。
回去的時候,老板堅持不收我們的燉罐錢,說,酒錢就這么抵了,正好正好。父親也不客氣,道了別,就走了。可誰心里不清楚……
佳作點評
文章語言自然不做作,不煽情,在不經(jīng)意間表現(xiàn)了兩位老鄉(xiāng)見面的場景:兩位陌生的老鄉(xiāng)因為老家的食物一下子親切起來,用方言互相傾訴生活的酸甜苦辣;平時不善言辭的父親面對老鄉(xiāng)也不再寡言少語。文字雖不是濃墨重彩,卻在簡單中溫情涌動。文章可再適當增加關于鄉(xiāng)情的表述,比如交代一下父親和“我”離開老家在外生活的情況;燉罐里承載了怎樣的情感,以及那瓶白酒里的家鄉(xiāng)的味道……
(鑫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