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梓恒,姬志剛
中國古代王朝國祚持續時間相似的原理初探
姬梓恒,姬志剛
引入吸引體等概念闡述中國古代王朝國祚持續時間相似的原理,理論角度新穎,挖掘了歷史深層更迭因素,值得業界給予關注和更多的探討。
中國古代;王朝;國祚;持續時間
中國古代政治體制演變過程中,中央集權脈絡:西周(分封制、宗法制)——秦(郡縣制)——西漢(推恩令、刺史制)——唐(節度使)——宋(收精兵、文官制)——元(行省制)——明清沿用(明廢行中書省、設三司、廠衛制)。
君主專制脈絡:西周(分封制)——秦(三公九卿制)——西漢(內朝尚書制)——魏晉南北朝(三長制)——隋唐(三省六部制)——宋(二府三司制)——元(中書省制)——明(廢宰相、設內閣、司禮監)——清(南書房、軍機處)。
雖然政府的具體組織形式有所變化,但本質上都是由自相似的星形網絡組成。中央是全國的唯一核心,實體和數據由中央發出,傳遞至地方;地方政府又是地方的唯一核心,實體和數據由地方政府發出,傳遞至次級地方。以此類推,直到實體和數據傳遞至網絡的末端,即人民處。

星形網絡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中國古代經濟主要是由兩方面構成:一方面是自然經濟,也就是農業和家庭手工業為代表的經濟形式;另一方面是商品經濟,主要是由官營商品經濟和民間商品經濟組成。自然經濟體是典型的小世界網絡;官營商品經濟體類似于政治體制,是由相似的星形網絡組成;民間商品經濟則是沒有核心的網絡系統,這一網絡的形成取決于能量差、政治網絡的狀態及網絡節點,即商品經銷人對經濟活動的心理預期。
文化網絡基本符合小世界網絡的特點,并且和自然經濟體的小世界網絡是高度重合的。其原因在于交通工具不發達,能量和信息都很難長距離流動。自然經濟體主要是由一個地區的分散節點共同組成的,自然經濟體的大小主要取決于能量的流動能力和流動的必要性。能量的流通能力,主要是由地理環境的客觀限制和政治政策的要求所決定的。中國古代的自然經濟體,基本上是由一個村莊或一個城市所構成。這些分散的自然經濟體,共同組成了完整的國家。地理環境的客觀限制和資源流通的不必要性,使資源流通的距離較短(即使有所流通,其對于系統總體的影響也是可以忽略的)。文化上也是如此,公認的文化前提是國家能夠形成的重要保證。在國家的整體層面上,文化是統一的;在地方的局部層面上,地區與地區之間的文化有所不同。但總的來說,地區與地區之間的文化差異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

小世界網絡
中國古代政治在社會生活中居于相對主導的地位。自然經濟體的能量運動基本上是在單一的系統中運動,中央政府基本上無法直接干涉到個體的經濟活動,經濟系統也就無法在國家層面上組網。在國家系統相對穩定的狀態下,中國古代只有政治系統能夠在國家層面組成有效網絡,政治網絡真正地將中國綁定成一個有效的整體。
以上的網絡組織有一個前提條件,即國家系統處于相對穩定的狀態。在這種條件下,政府才能夠有效組織。中央集權的缺陷、氣候的周期性變化導致農業為主的經濟在投入基本相同的情況下產出巨大差別,國家對資源產出的消耗巨大,如果不是處于豐年,這種需要就會導致熵的增加。朝代更迭和嚴重的自然災害都會破壞國家系統的穩定,增加系統的熵。在系統相對不穩定的狀態下,實體網絡居于主導地位,即經濟網絡取代政治網絡,形成相對統一的國家網絡。
中國東南環海,西北多山,且有荒漠。這樣的地理條件決定了中國長期以來都處于相對隔絕的狀態。真正對中原地區有所威脅的外部因素只有北方的游牧民族。如果包括北方的游牧民族在內,中國將真正成為一個孤立的系統(雖不是完全孤立,但可以近似地理解成孤立系統)。這樣的前提條件下,國家的穩定程度只取決于系統內部的熵數變化。
古代由于科學技術的落后,長期以來生產力幾乎沒有增加,所以資源的分配符合零和博弈原理。資源主要的消費在于國家中的生物個體、國家以及生產過程中的損耗。生產中的損耗是確定的,真正的分配在于國家和個體之間,國家穩定的重要因素是國家與個體之間資源分配的動態平衡。在一般年份中,國家和個體都可以得到滿足;災年生產出的產品數量減少,而國家需求量近乎為一個恒定值。一般而言,國家會有一定量的儲備以供災年的需求。但由于自然災害連續發生、統治階級的奢侈浪費等原因造成國家資源儲備不足,政府只能向個體索要資源。個體資源減少,生存受到威脅,矛盾激化。在這種狀態下,系統的熵不斷提高。對于其他生物的集群實驗,以及顯而易見的經驗表明,系統越混亂,熵越高,集群越容易。此時形成的集群,多為流民。政府為穩定社會秩序清剿流民,清剿流民需要更多的資源。國家從個體中取走了更多的資源,進一步激化了社會矛盾,促使系統的熵進一步升高。熵的升高進一步降低了集群的困難程度,促使流民數量進一步增多。如此惡性循環,造成局勢逐漸不可控。


從圖中可以發現,每當一個相當長的時期氣溫降低時,戰爭的頻率會激增,而朝代的更替基本都發生在戰爭頻率最高峰之后。也可以將上圖氣溫低點、戰爭高峰、人口的突降以及朝代的臨界點進行縱向比較(下圖標灰的部分)

從公元850年到1911年,冷期長549年,暖期長512年,大致可以劃分出16個氣候期。公元850年起所有7次國家大動亂都發生在冷期(上圖灰色部分),只有元朝滅亡和西夏建立是在暖期(需要注意的是元亡是元末農民起義的結果,僅僅發生在冷期結束后的第八年,公元1368年)。8個冷期有7個導致了朝代更替和動亂,86%的動亂和59%的朝代更替發生在氣象曲線的低谷。如果按照另一種古氣候曲線,則100%動亂和54%的朝代更替發生在冷期谷底。
這意味著,寒冷時期的環境承載力大幅下降,這必然激化社會矛盾。而環境承載力下降所造成的社會矛盾注定難以調和。倘若寒冷期結束,數量巨大的小農經濟,能夠以其低投入—產出的特點,以十分頑強的勞動迅速恢復社會生產。數百萬上千萬的小農戶,每家提供一石糧、一匹布、一貫錢……國家就有大量的財政收入。而農民所需要的,就是國家輕徭薄賦和老天爺風調雨順。同時,環境承載力再度達到暖期的水平,系統的熵降低,政局趨于穩定。
資源貧乏、出現流民僅僅是政治較為不穩定的一種狀態,并不會造成必然的國家滅亡。國家是否滅亡的另外兩項重要原因在于集群的指向性和政治網絡的連接狀態。
流民確實會造成政局的不穩定,但通常不會危及統治。究其原因,還是由于流民沒有形成領導核心。在社會系統中,能夠將無序的元素吸引成有序元素的子被稱為吸引子。吸引子(起義軍首領)的出現,使流民具有統一領導,形成了起義軍。

吸引子必須具備能夠吸引其他元素的特性,如果要達到這一要求,吸引子必須要有別于其他元素的地方。在形成起義軍首領這一吸引子的問題上,吸引子必須具備足夠的能力、合適的社會條件和心理預期。足夠的能力就是其個體具備領導起義軍勝利的領導才能;合適的社會條件就是指社會矛盾空前激化,系統內的熵已經達到了使系統高度不穩定的狀態;心理預期就是其個體對于起義和起義過程的充分心理準備。以這樣的標準,吸引子在每次矛盾激化、熵提高時都會出現。也就是說,吸引子的出現是和政治危機、矛盾激化同步的。
政治網絡是星形網絡,其最大特點在于核心與末端的連接是唯一的。如果核心與末端的連接或處理節點出現問題,都會造成網絡的失控。連接與處理節點的連接問題,通常都是由吏治腐敗所造成的。當通過連接和節點的信息與能量的損失超過國家可以接受的程度,政治系統就會不可避免地趨向于解體。根據歷史經驗可以知道,通過連接和節點的損失(即中層官員所貪污的)超過總量的70%,那么該系統就將趨向于解體。連接和節點的損失增長速度,和王朝的生命周期是相統一的。
事實上,土地兼并與否和激化社會矛盾并沒有直接關系。如果拋開政治上的不公平,僅就經濟方面講,導致人們生存狀況相差懸殊的直接原因是消費狀況的差異,而這又與收入狀況的差異直接相關。土地分配的不均只有轉化為收入和消費的不均,才會造成社會不公并加劇社會矛盾。土地遭到兼并之前,有地農民與地主沒有人身依附關系,勞動產品全部供給勞動者所用;土地遭到兼并之后,失地農民與地主產生了人身依附關系,勞動產品只有一部分供給勞動者所用,其余部分全部交予地主。這樣在某一地區中,個體之間的制約和平衡作用完全消失,地主階級掌握了生產資料,實際上成為該地區的領袖。地主與農民之間的連接網絡,與中央和地方之間的連接網絡一樣,同為星形網絡。星形網絡的弱點一方面在于連接和節點的唯一性;另一方面在于如果網絡的核心遭到破壞,那整個網絡就將崩潰。
至此,中央和地方、地主與農民組建成了自相似的星形網絡,該網絡屬于政治與經濟的混合網絡。政治網絡的破壞和經濟網絡的離心作用都會破壞國家政局的穩定。
專制主義中央集權制所形成的星形政治網絡的客觀缺陷;氣候的周期性冷暖變化;集群性的提升和吸引子的出現;土地兼并造成的地方離心問題,都在客觀上加速了國家的解體。這四項問題的循環周期都和王朝的生命周期高度吻合。所以我們有理由相信,政治網絡、氣候變化、集群效應和土地兼并可能是造成中國古代封建王朝國祚接近的重要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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