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貨運司機建一個溫馨港灣
——浙江貨運司機入會行動跟蹤

本刊特約記者 | 阮向民 胡翀 吳曉靜 何悅 洪菡婷 張浩呈

為貨運司機建一個溫馨港灣
——浙江貨運司機入會行動跟蹤

本刊特約記者 | 阮向民 胡翀 吳曉靜 何悅 洪菡婷 張浩呈

“長年漂泊在外、拋家離舍，天南海北奔走在人地兩生的高速公路上……”貨車司機劉安國這樣勾勒自己這個群體的生活和工作狀態。

2017年以來，浙江省總工會統一部署，一場貨運行業“建家”行動全面展開。

5月26日，衢州市危化品物流企業聯合工會掛牌，35家會員單位的1220名危化品貨運司機找到了“娘家”；

6月8日，全國首個“貨運司機之家”在浙江車馬象物聯網絡有限公司落成，12690名貨運司機成為工會會員；

8月25日，傳化杭州公路港貨運聯合工會成立，會員之家開工建設；

……

直面盲區，貨運行業建會。

勇開先河，貨車司機入會。

浙江工會的智慧、擔當和情懷，讓浙江貨車司機的生活有了溫馨的港灣。

數據隱憂催生建會行動

每個人都享受著現代物流所帶來的種種便利，卻很少有人關注到其背后的一組驚人數據。

據統計，目前全國約有1700萬輛載貨汽車，3000多萬名貨車司機，每天平均在途貨物運量8400余萬噸。按全國14億人口總量計算，在我們身邊，每100個人中就有2人從事公路貨運行業。在浙江，貨車司機也達到了40余萬人的龐大規模。

高流動、高強度、高風險，是道路貨運行業的鮮明特征。與這“三高”相對應的則是“三低”：組織化程度低、從業者文化程度低、社會保障低。

從管理層面看，龐大的群體規模與缺位的組織體系形成強烈反差。

從發展前景看，物流行業持續擴容與司機隊伍年齡斷層的結構性矛盾也日益突出。

浙江省總工會的專題調研表明，貨運司機群體發聲渠道不暢，行業認同感較低，歸屬感不強，缺乏有計劃、有系統的引導、教育和服務，帶來一定的社會隱憂。

另一方面，由于受制于勞動關系等法律和體制因素，近9成貨運司機一直游離于工會組織之外，成為基層工會組織建設的一大盲區。

2017年，省總工會聚焦物流貨運企業（平臺）聯合工會建設，把它作為加強“薄弱領域”工會組建的一個重大課題。

浙江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浙江省總工會主席厲志海專門作出批示，要求各地各級工會聯合行業主管部門開展專題調研，摸清底數，抓好試點，制訂規劃，全力推進貨運司機群體工會組建工作。

浙江省總工會黨組書記、常務副主席杜世源帶隊調研，明確提出“加強貨運行業聯合工會建設，創新探索利用‘互聯網+’組織、引導、服務廣大貨運司機已刻不容緩”。

一場面向貨運行業的建會、建家行動，由此拉開序幕。

放下身份界線的爭議，突破工會組建的盲區，基于創新理念下的實踐風生水起。

在衢州，衢州市危化品物流企業聯合工會、浙江車馬象聯合工會、衢江區物流企業聯合工會、常山眾卡聯合工會等相繼成立。

雙向磨合的磁石效應

貨運行業工會組建，形象地說，就是在企業和司機之間加入了一塊磁石，通過經濟利益這條紐帶和雙向溝通這條渠道，使兩者粘合得更緊密，磨合得更和諧，這是一個雙贏的愿景。

磨合，往往在發現問題、直面問題，進而解決問題的過程中實現。

在浙江省總工會全面啟動貨運行業工會組建之前，位于寧波北侖的霞浦現代國際物流園區就先行對集卡司機的社會服務管理模式作了探索。

2013年，在園區工會聯合會的指導下，成立了集卡基地聯合工會，建起了“集卡司機之家”。這些年的實踐，有教訓也有欣慰。

曾經，因為部分極端分子的煽動，集卡司機以停運等過激行為抗議集裝箱運輸價格持續低迷。

事件發生后，園區“集卡司機之家”聯合行業協會在上級部門的指揮下，動員園區21家運輸企業，92名集卡司機全線出動，當日安全完成了300車次的運輸任務，迅速控制了事態。

回憶這段經歷，霞浦物流園區工會聯合會主席丁慈英說，“集卡司機之家”一直努力經營的雙向溝通機制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使過激行為最終回歸平等交流的軌道，事件本身是一個教訓，但結局值得欣慰。通過多渠道溝通，雙方的磨合加速推進。

對于組建貨運行業工會，巨化集團總經理周黎旸認為，這既是企業發展的需要，也是社會責任的擔當。

貨運司機流動性強，組織性弱，這一群體很容易形成無組織狀態，尤其是危化品運輸，一旦出現問題，對于企業，對于社會，后果都不堪設想。

周黎旸告訴記者，磁石效應已經開始顯現。通過工會組織力所能及的困難幫扶，潛移默化的感情聯絡，公正客觀的矛盾調處，組織周密的教育培訓，增強了貨運司機的歸屬感和企業的凝聚力，無論是從企業的角度，還是從司機的角度，都是滿滿的正能量。

一條紐帶連成共同體

貨運行業建會，貨車司機入會，沒有現成模板可以復制，沒有成熟經驗可以借鑒，只能在探索中行進。

貨運司機與承運企業大都并無勞動關系，而是以臨時雇傭或者合作的關系存在，他們的身份并非企業職工，如此一來，他們與企業的關系有著天然的隔閡。

作為全國“公路港”模式的首創者和實踐者，傳化對貨運司機的生存現狀有著最深刻的感知和體會。傳化集團董事長徐冠巨多次在全國兩會提案中為司機代言，呼吁社會關注貨車司機生存現狀，關心關愛司機群體。

傳化集團工會主席朱肖祥介紹，聯合工會建立起來之后，首先就是要從認識上打破身份識別，形成共事共享的工作氛圍。

“司機入會后，可以享受企業會員同等待遇，符合條件的司機，依托所在運輸企業，打通掛靠司機繳納杭州社保的瓶頸。”也正是有了這樣的認識，傳化把企業發展的命運緊緊與每一個組成個體進行捆綁，形成事業共同體、利益共同體、命運共同體。

傳化的“合作伙伴”關系，在與之相隔250公里的衢州市常山眾卡運力供應鏈管理有限公司找到了呼應。

常山眾卡運力的司機分為緊密型，即由公司統一提供車輛，與公司簽訂勞動合同的司機；以及松散型，即掛靠在公司的司機兩部分組成。公司工會主席王東風介紹說，他們采取的是“合伙人”制度，這一制度采取點對點運輸模式，也就是說固定路線、固定司機，從而提高穩定性。

“傳統的方式是買了車去找貨，‘合伙人’制度是先有貨，再讓他買車。合伙司機則按公里數結算費用，線路明確、貨量保證，告別傳統模式下靠壓價搶貨源的惡性競爭。”王東風說。

類似的模式也在浙江車馬象聯合工會扎根。聯合工會按照物流企業與司機之間的聯系密切程度，分為核心圈、緊密圈和松散圈三個層次。

浙江車馬象聯合工會主席丁旭英說：“‘三圈分層管理’方式，一方面通過這樣的模式實現對貨運司機的精準管理，另一方面也鼓勵處于松散圈的司機向緊密圈、核心圈靠攏，提高司機與企業的粘合度。”

無論是三個“共同體”，“合伙人”制度還是“三圈分層管理”，其核心均是以經濟利益為紐帶，改變了以往傳統模式下依靠勞動關系為紐帶的工會組建形式。這些司機中大部分拿的是勞動報酬，而不是工資，但他們的身份一樣是勞動者。對于這一群體的入會探索，浙江邁出了因地制宜、因人制宜的關鍵一步。

一個平臺承載歸屬感

相對于衢州市危化品物流企業聯合工會的司機群體，杭州公路港的司機群體更加松散。聯合工會成立后，以傳化為中心的工會網絡化管理體系漸漸成型，并計劃以連鎖復制的方式在浙江省范圍內8個公路港落地，形成公路港聯合工會矩陣。

選好聯合工會主席，是另一門“必修課”。杭州公路港貨運聯合工會在這個問題上經過了一番斟酌，最終決定由傳化杭州公路港有限公司工會主席朱肖祥兼任。

組建工會與建設司機之家，是個相輔相成的問題。

“會”是依托，“家”是載體。“會”要通過“家”來演化，“家”要由“會”來支持。

建“會”不建“家”，工會少溫度；建“家”不建“會”，持“家”難長久。

衢州市危化品物流園區成立聯合工會的同時，就建立了職工之家。寧波北侖的霞浦現代物流園區工會聯合會在成立之后的第二年，建起了“集卡司機之家”。

建會重點解決的是組織架構和制度設計，建家則重點解決工會服務的落地，通過“家”這個平臺，承載會員歸屬感。

巨化物流中心設立專門場所提供會員休息，還整合了停車、清洗、檢修、檢測、加油等資源，為工會會員提供優惠優質服務。

北侖“集卡司機之家”不僅能讓會員在“家”里學習培訓、休閑娛樂，還專門出臺了集卡司機之家章程和集卡司機星級評定辦法。

“家”的溫馨，對于常年在路上奔波的司機們來說，是安放心靈的溫暖港灣。“家”的存在，讓入會司機更直接地感受到工會“娘家人”的情懷。

在采訪中，很多貨運司機表示，尋找貨源困難，沒有穩定的渠道。

貨運業務承接不穩定，導致流動性加劇。衢州市危化品物流企業聯合工會主席童雪清告訴記者，培養一個成熟的危化品貨運司機是個十分復雜的過程，光熟悉貨運點、線就需要師傅帶著跑無數趟，然后熟悉各種操作流程，包括危化品一旦泄漏的應急措施，更重要的是培養一名危化品貨運司機必須具備的責任心，這個過程下來，少說也要一年時間。

由此，公開公正地落實配載量，成為衢州市危化品物流企業聯合工會成立后的一項重要舉措。童雪清說，“以往司機與企業之間的矛盾主要在線路和運輸量的分配上，不少司機認為管理人員會偏心，矛盾的積累最終導致各種不穩定因素。”

公開運輸任務分配，使聯合工會在第一時間受到了司機的信任。

浙江車馬象聯合工會為入會司機準備了組合禮包。貨運司機只要下載車馬象手機App，就可以享受一對一、點對點的專享服務，包括提供貨源信息、路況信息、行業資訊；提供吃、住、車輛維護保養等便利服務。

在浙江省總關于推進貨運行業工會組建的構想中，明確提出了多方聯動共推的思路。一方面，依靠行政、協會等多力量推進建會入會工作；另一方面，也旨在探索多方合作、參與的貨運行業社會化維權體系的構建和完善。

源頭保障，意味著在矛盾發生之初，就能夠建立起一條暢通的訴求表達和傳遞渠道。

“要讓司機形成任何事先跟‘娘家’反映的習慣”，這是傳化杭州公路港貨運聯合工會提出的目標，措施是通過兩個App建立起貨運司機維權平臺，同時對司機反映的問題形成快速響應機制，借助于“老娘舅”、 駐點律師等資源，提出相應的解決措施。

2017年9月19日，國家十四個部門聯合出臺《促進道路貨運行業健康穩定發展行動計劃（2017——2020年）》，明確提出“研究推進道路貨運從業人員工會建設，采取多種形式吸引貨運司機加入工會組織”。

貨運行業工會建設，正迎來一個更廣闊的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