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唱起詠嘆調

張玫

北京東直門南大街的保利劇院，是北京最重要的文化地標之一。每一年，全國諸多重量級巡演的起始站，都從這里出發。2017年9月9日，這座浸淫了無數個華彩篇章文化夜晚的劇場，迎來了英文版歌劇《紅樓夢》的內地首演——原本是中國名著《紅樓夢》里的人物賈寶玉和林黛玉，如今，以英文唱著詠嘆調和花腔女高音的形式，來到了《石頭記》的故鄉演繹著癡男怨女的愛情故事。當晚，多國駐華大使以及舊金山市市長李孟賢也前來觀看了此劇的“返鄉”首演。

賴聲川與演員謝幕。

值得一提的是，這部歷時5年、花費2000多萬元打造的大制作歌劇，也集合了頂級華人藝術家的力量——作曲兼指揮是美國麥克阿瑟天才獎獲得者盛宗亮，編劇是首位華裔百老匯托尼獎得主黃哲倫和盛宗亮，導演則是華人戲劇大師賴聲川，服裝設計是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美術指導葉錦添，再加上石倚潔、武赫、石琳等著名華人歌唱家，真是清一色的“華人夢之隊”。而負責此次大陸首演音樂伴奏的，正是在G20杭州峰會“最憶是杭州”晚會上大放異彩的杭州愛樂樂團。

將《紅樓夢》打造成歌劇是華人赤子夢

歌劇《紅樓夢》由保利劇院公司與阿姆斯特朗音樂藝術管理有限公司聯合打造，創作班底來自舊金山歌劇院。就在去年，這部大制作歌劇在舊金山首演，獲得了97%高票房的上座率。

“這樣的主創團隊，簡直就是全明星陣容。很高興，我們也是全明星陣容里的一員。”說起這次被選中參與歌劇《紅樓夢》的機緣，杭州愛樂樂團團長鄧京山透露，負責篩選樂團的阿姆斯特朗音樂藝術管理有限公司一直很關注這支來自杭州的城市樂團。“我們一些重大演出，他們都會派人來觀摩。”鄧京山表示，這次也是他們第一時間就敲定了杭州愛樂樂團。而8月29日就悄悄抵達杭州的作曲兼指揮盛宗亮，面對這支與他第一次合作的樂團，毫不吝惜溢美之詞：“弦樂簡直太棒了。大家都說維也納愛樂的弦樂好，可我分明在杭州愛樂這里，聽到了維也納愛樂的聲音。”

說起來，將《紅樓夢》以歌劇形式搬上西方舞臺，最初是由美國明尼蘇達州一個旨在弘揚和傳播中國悠久歷史和文化的機構——傳龍基金會向舊金山歌劇院提議的。“大家都知道舊金山的華人最多，傳龍基金會里都是一幫老華僑，他們很想把中國的傳統文化，以一種新的方式介紹給西方觀眾。”盛宗亮說，《紅樓夢》曾經成功搬上影視劇、話劇的舞臺，越劇版的改編也很成功，但惟獨沒有歌劇，尤其是英文版的歌劇。于是非常熱衷于推動新的原創作品的時任舊金山歌劇院院長大衛·高克利得知這個創意之后，就主動聯系了他，然后他又找到了出生于美國、曾獲美國百老匯托尼獎的劇作家黃哲倫一起創作劇本。

缺少王熙鳳的《紅樓夢》全新演繹寶黛故事

故事由一位老和尚邀請觀眾“Welcome to my dream”開始，呈現了黛玉進府、寶黛讀詩、元妃省親、太虛幻境、釵玉大婚等諸多熟悉情節。不過120回的原著，要在2個小時20分鐘的兩幕歌劇中完全呈現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編劇黃哲倫對劇本進行了大刀闊斧的刪減——舞臺上只留了寶玉、黛玉、寶釵三位主角，以及賈母、王夫人、薛姨媽、元春這些人物。此番大膽改編《紅樓夢》，也是主創團隊一次石破驚天的文化冒險。有著“紅樓夢”情結的賴聲川坦言，如果不是盛宗亮和黃哲倫的邀請，自己是不敢來的。“我們對于《紅樓夢》的情感包袱太多，總會舍不得刪，這就會束手束腳。”而華裔編劇黃哲倫，則恰恰跳出了這些困擾，“狠心”到把王熙鳳也刪了。“歌劇最重要的是唱，把故事變得簡潔明了，這很符合歌劇的屬性。”賴聲川表示。

雖然石倚潔、武赫、石琳等主演幾乎是清一色的華人面孔，但是在歌劇《紅樓夢》的舞臺上，你還是能看到明顯的西方元素——最直觀的是賈府里的丫鬟是清一色的環肥燕瘦的烏克蘭演員。當她們頂著中國傳統發髻在金碧輝煌的榮慶堂打掃屋子時，你會不覺莞爾一笑。還有寶玉有了一位金發碧眼的美國媽——當凱瑟琳·普拉赫特扮演的“王夫人”一亮相，鮮明的西方面孔就引起了觀眾的注意。但她一板一眼嚴肅的表情，卻真的有一種“中國式婆婆”的嚴厲感，并不會太出戲。

英文版歌劇《紅樓夢》。

賴聲川用中西合璧

講述一個新的故事

白先勇曾說，《紅樓夢》是一部天書，是中國最偉大的小說。但要把這部中國古典小說的巔峰改編成英文版歌劇，文學難度確實太大。為了讓外國觀眾能夠迅速理解這個故事，整個歌劇的主線是以寶、黛、釵三人的三角戀展開，但劇情其實跟原著有很大出入——賈府因為欠下巨額皇債，王夫人不得不為了整個家族利益，讓寶玉迎娶家財萬貫的薛寶釵，沒想到賈薛兩家的聯姻，卻是皇帝清理權貴的一個陰謀。而失寵的元春最后是被皇帝賜死，而并非原著中的暴病而死。

其實觀眾大可不必拘泥于原版的細節，而可以把這部英文版歌劇看成一個全新故事。就連昔日87版電視劇《紅樓夢》的寶玉扮演者歐陽奮強，也在微博發聲：“支持大膽的嘗試，讓《紅樓夢》走向世界，讓更多人喜歡《紅樓夢》。”有著西方生活經歷卻深諳中國傳統文化精髓的賴聲川，無疑很會找到兩種文化的平衡點。這個臺灣大胡子的高明之處在于，將東方最講究的紅白喜事，用戲曲跑圓場的方式交疊進行——賈母的離世，玉釵的大婚，好像都在這一圈圈寫意化的圓場中得到輪回。只可惜賈府的一夕繁華，都是過眼云煙。尾聲中，黛玉焚稿的火光，漸漸布滿了寫著詩詞的紗幕，她與寶玉的愛情，也在火光中漸行漸遠。也難怪盛宗亮透露，在美國演出時，總有幾個外國觀眾，會在此刻潸然淚下。endprint

臨演前一晚作曲盛宗亮還在修改譜子

當然歌劇最大的難度在于，要集結樂團、舞者、歌隊和歌唱家所有人的力量。這也難怪賴聲川在北京彩排后忍不住感慨：“當所有人都到齊，真的是最特殊的感覺！其他藝術無法相比。”是啊，光看歌劇《紅樓夢》300多人的陣容，就是其他藝術形式無法匹及的。而負責音樂伴奏的杭州愛樂樂團，則受到了導演賴聲川和作曲兼指揮盛宗亮的統一盛贊。“簡直難以想象，這支成立不到9年的城市樂團，會有這么大的潛力。可以這么說，很多杭州愛樂的樂手，完全可以在歐美一流樂團找到一份很不錯的工作，但是他們都選擇回國報效祖國，這真的讓人感動。”盛宗亮興奮地大加贊揚，“真是了不得，天知道10年之后，這支樂團會有多厲害。”

從8月底在杭州的首度排練，到9月3日赴唐山大劇院集中聯排，再到9月5日坐5個小時大巴到北京的三天彩排，杭州愛樂樂團業務部主任郭向昀告訴記者，其實全程排練最難過的一關，就是熬人。“因為指揮的是自己的作品，盛宗亮老師幾乎每次排練完都要修改樂譜。”郭向昀表示，曲譜不斷的變化，對于樂手來說也是一個挑戰。就在首演前一晚的最終彩排上，對細節一絲不茍的盛宗亮，又修改了十幾處地方。“對于新的作品，作曲家只有不斷改動才能成熟。”郭向昀說，作為職業樂團，他們也必須做到精準地跟上指揮的步伐。

杭州愛樂樂團要將歌劇進行到底

從成立第三年開始，立志在每個音樂季打造一部歌劇，是杭州愛樂樂團一直在做的事情——“歌劇是難度最高的藝術門類，樂團想要實現‘國內一流、國際知名的目標，就必須啃下這塊硬骨頭。”鄧京山表示。從2013年首度推出音樂會版歌劇《藝術家的生涯》，到之后聯合佛羅倫薩五月歌劇院推出舞臺版歌劇《茶花女》，從受邀進京獻演北京國際音樂節，成功完成布里頓歌劇《彼得·格萊姆斯》的中國首演，再到受意大利陶爾米納音樂節邀請，首次聯合國外音樂節演出經典的“歌劇雙子”《丑角》與《鄉村騎士》，杭州愛樂在歌劇的道路上一直沒有停歇。

造型古怪的太監。

他透露，杭州愛樂樂團在接下來的第九個音樂季的閉幕音樂會上，還將推出全球上演率最高的歌劇《卡門》。至于交響樂重地北京，杭州愛樂樂團也要扎根下來。就在十月中旬，杭州愛樂樂團受北京國際音樂節之邀，和中國愛樂樂團、上海交響樂團等9個全國最厲害的樂團，一起在北京上演一場持續十個小時的音樂馬拉松。

（本文攝影 金 晶）

English Operatic Version of Dream of the Red Chamber Launched in China

By Zhang Mei

Beijing Poly Theatre， one of the capital citys cultural landmarks， was ablaze with lights and thunderous applause on the night of September 9， 2017. The coloratura soprano of Lin Daiyu made the night a lithe and graceful one that enthralled everyone in the audience including a group of ambassadors and Edwin Mah Lee， Mayor of San Francisco. The night saw the success of the debut of the English operatic version of in the Chinese mainland.

Behind the sensation was five years painstaking effort of a group of virtuosos from the performing artist circle of China， and more than 20 million yuans capital support. The operas star-studded cast included Bright Sheng， a MacArthur Fellows laureate， David Hwang， the first Chinese scriptwriter to have won the Tony Award， renowned theatre director Stan Lai， and Timmy Yip， a Chinese art director and designer best known for his work on the 2000 martial arts film ， for which he won an Academy Award for Best Art Direction and a BAFTA award for the films costume design.

The accompaniment by Hangzhou Philharmonic Orchestra （HPO） also added a lot of flair to the memorable night.

Jointly crafted by Beijing Poly Theatre， Art Armstrong， and San Francisco Opera， the opera made its debut in San Francisco in 2016.endprint

“I feel happy and lucky to be part of such a prestigious team，” Mr. Deng Jingshan， Director of HPO， shared， and revealed that HPO had been drawing the attention of Art Armstrong for a long time and the orchestras string music impressed Mr. Bright Sheng so much that he compared the team with the Vienna Philharmonic Orchestra. “I heard the ‘sound of Vienna in the Hangzhou-based HPO，” Bright Sheng gave a thumbs-up gesture.

The idea of putting the ‘story of the stone on the operatic stage in the West was initiated by a Minnesota-based culture and art foundation that devotes itself to the promo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to the western audience.

It was almost a ‘mission impossible to present the story that originally includes a total of 120 chapters within 140 minutes. The operatic show opens with a prologue featuring a monk greeting the audience into his dream. “Welcome to my dream，” the monk says， leading the audience into a montage of a cycle of key plots from the original novel. The bold adaptation by David Hwang， which gives the stage to the three key characters （Jia Baoyu， Lin Daiyu， Xue Baochai） and several other main characters such as Grandmother Jia， Lady Wang and Aunt Xue， is considered by insiders as a cultural adventure that breaks all norms. Stan Lai confesses that it would be a challenge too overwhelming for him to handle. “The primacy policy of the art of Western opera is concision， which takes a truly open mind like Hwangs to realize， and he did a brilliant job by taking out such a key character as Sister Wang， undeniably the most worldly woman in the novel.”

Interestingly， the operas Western elements are as noticeable as its Chinese roots – all the maids and personal confidantes are played by Ukrainian performers; and Lady Wang， a Buddhist and primary wife of Jia Zheng， is played by a blonde American.

The adaptation can be appreciated as a brand new ， with the plot carefully orchestrated to fit in the operatic mise-en-scene but still highlighting the triangle romance of Daiyu， Baoyu and Baochai. The East-and-West harmony achieved by the genius of Stan Lai adds a lot of emotional power to the tearjerker.

“The amazing potentials shown by the musicians from HPO， a team launched only nine years ago， are beyond my imagination，” Bright Sheng spoke highly of the opera， adding that “the future of HPO is beyond anyones prediction.”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