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語派生抽象名詞的構詞法研究

方清明 洪薏婷

（華南師范大學國際文化學院，中國 廣州510631）

印尼語派生抽象名詞的構詞法研究

方清明 洪薏婷

（華南師范大學國際文化學院，中國 廣州510631）

與漢語相比，印尼語存在豐富而復雜的派生抽象名詞。印尼語派生抽象名詞詞綴包括前綴、中綴、后綴和夾綴四種類型。前綴ke－和中綴－in－派生能力較弱，而夾綴和后綴具有數量少派生能力強的特點。例如夾綴ke－an具有兩種派生途徑，表示“關于動詞的事情”和“動詞結果”等語義。夾綴pe－an派生途徑只有一種，表示“動詞事件”或者“動詞過程”語義，但其屈折變化形式復雜，有 pe－an、pem－an、pen－an、peng－an、peny－an和 penge－an多種表現形式。印尼語派生抽象名詞的夾綴具有獨特的類型意義，漢語不存在這類派生形式。后綴－nya、－an也各具特點。

印尼語；抽象名詞；詞綴；派生

一、引 言

漢語一般被歸為孤立語（isolation language），其特點是詞的附加成分少，句法關系不通過詞的屈折形態呈現，而是通過詞序或虛詞來表示。而印尼語屬于屈折語，其特點是具有豐富的詞形變化，派生式構詞手段多樣，能產性大。

由于漢語和印尼語都受到了印歐語的影響，在抽象名詞構詞方面二者有一些相同的借入詞綴。如漢語里的“－化”對應印尼語詞綴－isasi；“－主義”對應印尼語詞綴－isme；“反－”對應印尼語詞綴anti－；“－非”對應印尼語詞綴 non－；“－度、－性”對應印尼語詞綴 ke－an等。

除了借入詞綴，比起漢語來，印尼語能參與構造抽象名詞的詞綴數量并不多，常見的有7個：ke－、－in－、－an、－nya、ke－an、pe－an和 per－an。數量不多，派生能力卻異常強大，印尼語可以使用這些詞綴派生出大量抽象名詞。

相對來說，學界對漢語抽象名詞有比較系統的考察和研究（參看方清明，2014；2015），而學界對印尼語抽象名詞的研究成果則相對較少，如Keraf（1991）；Yuanita和Fatya（2015）等對印尼語抽象名詞有簡單的分類和描述。Kridalaksana Harimurti（1992、2007）、Hasan Alwi，dkk（2003）、Abdul Chaer（2008）、Masnur Muslich（2008）等學者從形態方面考察了印尼語的具體名詞和抽象名詞。毋庸諱言，上述關于印尼語抽象名詞的研究尚處于泛泛概括層面。有鑒于此，本文擬細致考察印尼語派生抽象名詞構詞法現象。

二、印尼語派生抽象名詞構詞法考察

眾所周之，漢語不像英語那樣具有豐富的真正詞綴，但是漢語由類詞綴構成的派生名詞卻不在少數，例如“X性”類“批判性、能動性、能產性、智能性、國際性、季節性、機械性、工具性、知識性、過敏性”等等。“X式”類“美式、西式、中式、德式、蘇式、明式、歐式、意式”等等。“X度”類“知名度、接受度、合法度、認知度”等等。“X法”類，如“活法、寫法、做法、看法、讀法、賭法、練法、打法、弄法、搞法、畫法”等等。“X學”類“語言學、醫學、藥學、臨床學、人口學、建筑學、價值學、分類學”等等。“X主義”類“社會主義、封建主義、資本主義、共產主義、拜金主義、唯物主義、唯心主義”等等。漢語的類詞綴有一部分可以對應印尼語的抽象名詞，如：“－論”對應印尼語的“teori（理論）”、“－派”對應印尼語的“aliran（學派）”、“－課”對應印尼語的“pelajaran（課）”、“－病”對應印尼語的“penyakit（病）”、“－炎”對應印尼語的“radang（炎）”等。漢語中人們把“－論、－派、－課、－病、－炎”等視為構詞詞綴，而印尼語當中人們把它看成抽象名詞里的前一個構詞詞根，如teori Darwin（達爾文論）、penyakit HIV（艾滋病）、aliran agama（宗教學派）等。除此之外，印尼語里還有很多具有特點的派生式抽象名詞，下面予以介紹。

（一）印尼語派生抽象名詞的四種詞綴及其詞例

從詞綴的位置類型來看，漢語抽象名詞詞綴只有前綴和后綴兩種類型，而印尼語抽象名詞綴有四種：前綴、中綴、后綴和夾綴。例如：

（1）前綴＋詞根：ke－hendak 詞（＋中綴）根：k－in－erja

詞根＋后綴：tuntut－an 前綴＋詞根＋后綴：per－debat－an

具體用例可看表1：

表1 印尼語抽象名詞構詞法舉例

說明：為了更清晰地體現詞綴在詞內部的位置，我們用斜體標出詞綴部分。

印尼語的同一詞根加上不同的詞綴后可以產生不同的派生詞，例如詞根Temu加上不同的詞綴后可以表示“會議”“發現”“發現物”等抽象意義。

前綴ke－和中綴－in－派生能力較弱，我們只觀察到兩個抽象名詞：kehendak（欲望）和kinerja（表現）。而后綴和夾綴的派生能力較強，因此派生詞的數量較多，情況也較為復雜。印尼語里的后綴－isme、－（is）asi、－logi、－tas和－si的詞語，均對應英語中帶有－ism、－isation、－logy、－ty和－tion的名詞。不同之處在于，英語里它們純屬于后綴，與詞根或語素分開。而印尼語里這些詞綴有的已經融入詞根，與詞根形成了不可分割的結構。例如英語里的Abor tion（人流／N抽）＝詞根abort（舍棄／V）＋tion；informa tion（信息／N抽）＝詞根 inform（通知／V）＋tion。而印尼語中的 abor si和 informa si不能隔開成*abor＋si和*informa＋si。因為abor和informa不是獨立成分，它們必須與后綴－si組合成一體，形成印尼語詞匯。類似情況特別多，可以說英語詞綴豐富印尼語派生詞的同時，印尼語也依據自適應系統規律對派生規則進行了一定的調適。夾綴和后綴是印尼語派生抽象名詞最主要的途徑，表 2說明夾綴 ke－an、pe－an、per－an和后綴－an、－nya的情況。

表2 印尼語由夾綴或后綴＋詞根的派生詞語義

序號 詞綴 派生詞語義 用例表事件 Pemasaran（推銷）2 夾綴 pe－an 表過程 Pemasaran（推銷）表地方 Pemakaman（墓地）表工具 Penglihatan（視力、眼睛）3 夾綴per－an 表事件 Perjuangan（戰斗）關于某事情 Perekonomian（經濟）表工作或動作的結果 Gabungan（組合）與詞根有關 Gangguan（故障）4 后綴－an 表工具 Saringan（過濾器）表地方 Pangkalan（基地）表每個 Bulanan（每個月）5 后綴－nya 表情況 Naiknya（上漲）

（二）夾綴ke－an的派生途徑及其意義

夾綴ke－an的派生途徑有兩種。第一種是由詞根（或復合詞根）附加夾綴ke－an構成的。構造出的抽象名詞表示“關于詞根的事情”或者“詞根事件”的語義。例如：

第二種方式通過“詞根（動詞形式）＋夾綴ke－an”派生。這些詞根有一部分沒有附加動詞詞綴，有一部分則附加了動詞詞綴me－kan。沒有附加動詞詞綴成分的，均是一些既能充當詞根（非動詞詞類）又能充當動詞的詞。它們能在某短語或句子中充當動詞謂語。比如：

從例（4）可以看出kegagalan不是由詞根或形容詞gagal（失敗）加上詞綴派生而來。而是由“詞根的動詞形式＋詞綴”派生。具有“關于動詞的事情”和“動詞結果”的語義。當詞根的動詞具有“情況”義時，派生名詞的語義是“關于動詞的事情”。例如：

如果詞根的動詞形式具有動作義，或能進入動詞夾綴me－kan結構，那么派生名詞的語義是“動詞結果”意義。如例（6）。表3進一步對ke－an的構詞情況進行說明。

夾綴ke－an除了能夾在簡單詞根和復合詞根上，還能夾在已有詞綴的派生詞上面。這些詞表面上是附加了詞綴的詞，但其實它們與結合于它們的詞綴已經構成了一個新詞，而且形成的語義不同于詞根的原本意義，例如：

（7）－terlambat（遲到） keterlambatan（關于“遲到”的事情）

－terbatas（有限） keterbatasan（關于“有限”的事情）

－bersama（一起） kebersamaan（關于“一起”的事情）

－seimbang（平衡） keseimbangan（關于“平衡”的事情）

表3 由夾綴ke－an構成的派生抽象名詞

（三）夾綴pe－an的派生途徑及其意義

夾綴pe－an和印尼語動詞密切相關。無論是派生途徑還是語義方面，pe－an都離不開動詞詞根。在構詞方面夾綴pe－an和動詞前綴me－都具有六種形式，二者的內部形態屈折也是一致的。夾綴 pe－an的形式有：pe－an、pem－an、pen－an、peng－an、peny－an和 penge－an。這些形式與詞根組合的情況大致如下：

當詞根首字母是 l、r、w、y、m、n、ny和 ng的時候，詞根要與夾綴 pe－an搭配，例如：

（8）Pe l arian（詞根：lari） Pe m antapan（詞根：mantap）Pe r awatan（詞根：rawat） Pe n antian（詞根：nanti）Pe w arisan（詞根：waris） Pe ny anyian（詞根：nyanyi）Pe y akinan（詞根：yakin） Pe ng angaan（詞根：nganga）

當詞根的第一個字母是b和p字母時，我們使用的詞綴是夾綴pem－an。由于語言內部形態的屈折，b字母顯示，p字母則融入詞綴。例如：

（9）Pem b acaan（詞根：baca） Pemutusan（詞根：putus）Pem b alasan（詞根：balas） Pemotongan（詞根：potong）

夾綴pen－an用于第一個字母是c、j、d和t的詞根。因語言內部形態有屈折，c、j、d字母照樣顯示，字母t則融入詞綴。例如：

（10）Pen c urian（詞根：curi） Pen d engaran（詞根：dengar）Pen j ualan（詞根：jual） Penukaran（詞根：tukar）

夾綴 peng－an用于 k、kh、h、g、a、i、u、e和 o開頭的詞根。當 k開頭詞根與 peng－an搭配時，k融入詞綴，其他的則照寫，例如：

（11）Pengiriman（詞根：kirim） Peng i napan（詞根：inap）Peng kh ianatan（詞根：khianat） Peng u rusan（詞根：urus）Peng h itungan（詞根：hitung） Peng e daran（詞根：edar）Penggalian（詞根：gali） Peng o perasian（詞根：operasi）Peng a mbilan（詞根：ambil）

夾綴peny－an用于第一個字母s的詞根。s開頭詞根與peny－an搭配之后，其s融入詞綴。例如：

（12）Penyiaran（詞根：siar） Penyaringan（詞根：saring）Penyerangan（詞根：serang）

夾綴penge－an通常與一個語素的詞根搭配，如：

（13）Pengetikan（詞根：tik） Pengelasan（詞根：las）Pengecatan（詞根：cat） Pengeleman（詞根：lem）

派生方面，“夾綴pe－an＋詞根”派生抽象名詞時，詞根使用的是它的動詞形式。這些動詞形式一般帶有三種動詞詞綴：前綴me－、夾綴me－kan和夾綴me－i。這些動詞詞綴附加在詞根上都表示主動地去做關于“詞根”的事情。由于詞根使用的是它的動詞形式，派生名詞產生的語法意義也就具有動詞語義，可以表示“動詞事件”或者“動詞過程”。詳見表4。

表4 由夾綴pe－an構成的派生抽象名詞

（四）夾綴per－an的派生途徑及其意義

夾綴per－an和動詞詞綴ber－密切相關。夾綴per－an根據動詞詞綴ber－的形式變化而具有3個形式。動詞詞綴 ber－的形式有：ber－、be－和 bel－。夾綴 per－an的形式便有：per－an、pe－an和 pel－an。夾綴per－an的派生途徑有兩種，第一種是“夾綴per－an＋詞根”。這里的詞根使用了它的動詞形式（ber－、be－或者bel－＋詞根），新派生詞的語義與動詞密切相關，表示“動詞事件”或“關于動詞的事情”。第二種是“夾綴per－an＋詞根”，但詞根是名詞。

夾綴per－an能派生出大量抽象名詞，但夾綴pe－an和pel－an的派生能力則較弱。詞根與動詞詞綴be－和bel－搭配的情況較少。二者和夾綴per－an的語義也稍有不同。夾綴per－an派生的是“動詞事件”和關于“動詞”的語義，夾綴pe－an和pel－an構成的抽象名詞具有“關于動詞的事情”或者“事物”語義。表5是“夾綴per－an＋詞根”派生抽象名詞的方式、過程及產生的語義。

表5 由夾綴per－an構成的派生抽象名詞

（五）后綴－nya的派生途徑及其意義

后綴－nya一般要與表“情況”的詞結合，如naik（上升）、kurang（缺乏）、jatuh（下跌）、memburuk（惡化）、timbul（出現）、bangkrut（破產）、hilang（失蹤）等搭配才能構造出抽象名詞。“詞根＋nya”派生出的抽象名詞具有表示該詞根的“某種情況”的語義。比如：

例（14）Naiknya harga barang表示“物價上漲的情況”。例（15）Hilangnya pesawat MH370表示“MH370失蹤的情況”。

（六）后綴－an的派生途徑及其意義

“詞根＋an”派生抽象名詞的方式有兩個。第一個是把后綴－an直接附在詞根后組成抽象名詞，這類詞的語義與詞根有關。比如：

另一方式是后綴－an附在詞根后，但詞根使用了它的動詞形式（me－或me－kan＋詞根）。派生出的抽象名詞表示“結果”的意義。例如：

三、余 論

本文對印尼語派生抽象名詞的構詞法進行了考察，基本屬于靜態層面。派生抽象名詞在具體語境下，其語義往往比較專門化，減少了歧義的情況。例如無語境情況下，由夾綴pe－an與rampok（merampok（搶劫／V））派生出 perampokan（搶劫／N抽），它有兩個意思：“搶劫”事件或者“搶劫”過程。在進入語境之后，抽象名詞的語義專門化了。例如：

無語境情況下，由夾綴 pe－an＋mandi（memandikan（沐浴／V））派生出 pemandian（沐浴／N抽），它有兩個意思：“沐浴”事件或者“沐浴”過程。在進入語境之后，語義發生了轉變。例如：

Pemasaran（推銷／N抽）一詞在未進入語境之前具有“推銷”事件或“推銷”過程的意思。進入語境后改變為“工具”的意思。例如：

從形式上看，印尼語抽象名詞更容易辨別出來，因為印尼語名詞大部分附加了詞綴。其中夾綴的形式特征更為明顯，具有類型特點。通過考察印尼語派生抽象名詞的構詞詞綴，我們發現漢語抽象名詞構詞法相對簡單。而印尼語里的夾綴和后綴屬于量少能量大的類型。印尼語的派生名詞有一部分是詞根附加詞綴派生的，大部分則是由詞根＋詞綴（使用詞根的動詞）派生。這些派生詞語義上往往與動詞有關。印尼語由 ke－an、pe－an、per－an、－an、－nya構成的名詞語義表示“事情、事件、性質、過程、情況、結果”等。這些詞語在印尼語詞典里的解釋比較完整，但在雙語詞典中往往太過簡單。例如perampokan（搶劫事件／搶劫過程）和perekonomian（有關經濟的問題）在雙語詞典中經常翻譯成“搶劫”和“經濟”（Pan and Chen，1995）。另外，這些詞綴構成的名詞大部分是動作類名詞，事件類名詞、性質類名詞和情況類名詞。這些名詞種類相對于漢語而言，也有其特殊性。

方清明：《漢語抽象名詞的語料庫研究》，《世界漢語教學》，2014年第4期。

方清明：《基于語料庫和軟件技術的抽象名詞搭配研究》，《漢語學習》，2015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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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tudy on Indonesian Derived Abstract Noun

FANG Qingming＆HONG Yiting
（College of International Culture，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Guangzhou 510631 China）

Ifwe compared with Chinese，there are a lot of derived abstract nouns in Indonesian．Indonesian derived abstract noun affixes include four types：Prefix，infix，suffix and the prefix－suffix combinations．The prefixes ke－and infix－in－have a relatively weaker ability to derive，while suffixes and the prefix－suffix combinations have amore powerful ability to derive．For example，ke－an has two different ways of saying＂the things about verbs＂and＂the results of verbs＂．The pe－an has one way to derivative，which semantics is＂the event about verbs＂or＂the process about verbs＂，but its inflectional form is complicated，such as pe－an，pem－an，pen－an，peng－an，peny－an And penge－an，which have variety ofmanifestations．The derivation of Indonesian－derived abstract nouns has a unique type meaning，and there is no such derivative form in Chinese．The suffix－nya，－an also have their own characteristics．

Indonesian；abstract nouns；affixes；derived

H041

A

2221-9056（2017）09-1233-09

10．14095／j．cnki．oce．2017．09．008

2016-09-05

方清明，華南師范大學國際文化學院副教授，漢語言文化系主任，碩士研究生導師，文學博士，研究方向為海外華語研究、語料庫語言學、現代漢語語法等。Email：fangqingm＠126．com洪薏婷，印尼籍，華南師范大學漢語國際教育碩士研究生。Email：susan＿thing＠yahoo．com

本文得到2016年華南師范大學哲學社會科學拔尖青年創新團隊培育項目“基于可比語料庫的東南亞華語詞匯、語法比較研究”和2014年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基于語料庫與ANTCON3．2．4W技術的漢語抽象名詞搭配研究”（14CYY033）的資助。感謝匿名評審專家的中肯意見。文責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