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的高積云

王丹　王群山

摘要：云肩是我國古代女子穿戴在肩領部的一種兼具實用和裝飾功能的服飾。它起源于秦漢、魏晉時期，發展于宋元，盛行于明清，直到清末民初才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明清時期的云肩色彩浪漫絢爛，造型雍容華貴，已經成為漢族服飾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如果說云肩像籠在肩頭的一朵云，那層疊式云肩就是一朵高積云。本文通過分析與總結清末民初層疊式云肩的藝術特點和組合規律，為層疊式云肩的傳承和在現代服裝設計中的應用提供理論基礎。

關鍵詞：層疊式云肩 云肩結構 設計創新

中圖分類號：J5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069（2017）04-0086-02

引言

《愛麗絲夢游仙境2》中愛麗絲作為船長3年后從中國回到倫敦，穿著清末民初中國最具有代表性的服飾，因高聳的墊肩設計被網友戲稱像托塔李天王；在現在的中國它只是偶爾出現在婚禮中新娘的中式禮服或者戲曲服飾上；它們經常是圓形或者是方形，有兩到四層之多，披在肩背上圍繞頸部一周。也許如今的人們早已對它不再熟悉，但是從《愛麗絲夢游仙境2》的電影中可以窺探到清末民初時期它受歡迎和流行的程度絲毫不亞于如今大熱的口紅和包包（圖1）。

一、云房概述

如今飛速發展的社會在科技、經濟、文化、服飾全球化的影響下，中國的傳統服飾早已在歷史的長河中逐漸地銷聲匿跡，仍然較為熟悉的旗袍大多數也面目全非。然而卻有這么一件特殊的服飾還會出現在新娘的中式嫁衣中，出現在外國的電影中，可人們大多數卻已然對它的名字感到陌生。

（一）云肩的歷史

不同時期不同地域云肩有很多稱謂，在漢民族的服飾文化中，云肩是一種獨特的服飾形式。它由宗教人物的服飾演化而來，在隋唐五代時期的異族服飾中常常見到，元代時第—次在文獻里被正式記載為云肩。明清時期更多地被漢族女性吸取用來搭配服飾穿用，從此成為漢族女性服飾的代表之一，這也是為什么《愛麗絲夢游仙境2》中設計師會給從中國回來的愛麗絲穿云肩的緣故。然而清末民初人們逐漸接受西方審美和服飾，云肩就從民眾的視野中逐漸消失，更多地出現在戲曲人物的服飾和新娘婚嫁時的禮服中。

（二）云肩的用途

一如雨后云霞映日，晴空散虹，故謂之云肩。云肩也遵從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四方四合，通常由四方如意云頭組成，并在云頭上加以各類裝飾。或披在肩部用來減輕勞作的疲勞保護肩部服裝的損壞；或為兒童佩戴防止口中漏物弄臟衣物；或用來防止發髻污染衣服領部；或用來裝飾美化表現女子的柔美。所以像電影里愛麗絲那樣在云肩里加個高聳的墊肩和奇怪的配色，被網友笑稱托塔李天王也就不足為怪了，

云肩從最初作為貴族女子禮服穿用發展到男女兒童都可穿用；從最初簡單的單層一片式的形制發展到明清時期的造型各異，色彩絢麗，圖案豐富，工藝精湛，裝飾功能遠大于其實用功能。

千年的發展云肩已經滲透到中國文化的方方面面，無論是宗教、繪畫、剪紙、年畫，還是刺繡、雕塑、茶壺、陶瓷藝術都處處可覓尋它的蹤跡，甚至還影響到同時期中國以南的相鄰國家。在19世紀越南的宮廷禮服中，宮廷侍衛佩戴著典型的四合如意云肩，跟當時的中國民間流形的式樣沒有差異。

二、層疊式云房結構

（一）云肩基本結構

單層一片式的云肩有圓形、方形、菱形、老虎形、蝙蝠形、蝴蝶形、蓮花形、葫蘆形等多種輪廓形態，多為兒童所佩戴。其中“四合如意式”是一片式云肩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款式，年代久遠在民間藝術形態中也最為常見。

四合如意式云肩有著完全對稱的結構，經常是一整塊布被裁切成四片，圍繞領圈依次串聯成一片整體，為了穿戴方便在前面中間開領，因此其中一個如意片會被分為兩個對稱的半片。單層四合如意云肩通常將如意云頭作為表現的重點，夸大如意云頭部分。云卷底部一般為尖頭形狀、上半部為圓頭形狀，如意云頭形狀有三處、五處或七處轉折，形成云紋的曲折云卷，流暢又柔和。

如果說云有積云、層云、卷云等分類的話，那么層疊式云肩就像是云中的高積云。顧名思義層疊式結構云肩是由兩個或者兩個以上的單層一片式結構云肩按照一定比例和規則進行有序疊加的復合式云肩形制，它較一片式云肩豐厚，并且具有層次感，視覺效果更為強烈，結構嚴謹細致就像天空中的高積云或成群成行，或成波狀地有序排列充滿節奏和韻律之美。

（二）四合如意層疊式云肩

從清末民初傳世的云肩實物和圖片的分析可以得出，層疊式云肩的基本外廓形款式仍為四合如意式，但是由單層一片式的四合如意云肩由小到大有漸變次序的疊加而成。層與層之間錯落有致、比例協調、充滿秩序感和空間感。疊加層數有兩層到四層不等，在此基礎上角角依次相對逐層按照舒適的視覺比例遞加，使得每層四合如意云肩之間出現高低長短有規律的排列次序，形成了一定的節奏感和和諧的韻律之美。

如（圖2）中的四合如意層疊式云肩，每一層都為單層一片式四合現了結構的穩定性，與中國古建筑中的塔由下往上每一層都有規律地逐漸減小有異曲同工之妙。四合如意層疊式云肩的四個方向經常為兩到四個如意云頭進行疊加，橫縱常常是四片，六片或者八片對稱，符合中國古代四方四合，六六大順，八方吉祥的吉祥寓意。

（三）柳葉層疊式云肩

清代由于柳葉形云肩的流行也出現了柳葉疊加的形式，常為兩到三層的柳葉相疊加。柳葉的大小由領圈向外逐漸擴大，層層疊疊小到大排列像羽毛一樣豐盈又充滿律動感，與衣服簡單寬大的廓形結構形成鮮明對比，更顯云肩的精美華麗，突出人物的肩部造型。

（四）混合層疊式云肩

層疊式云肩除了上文提到的四合如意式和柳葉式的疊加，還有其他新穎奇特的組合形式。例如柳葉式與四合、六合、八合如意式云肩的混合疊加。在層疊繁復的組合形式中表現出來規律漸變，使云肩具有豐富、緊湊、細致之感。

三、云房的圖與意endprint

（一）云肩承載的意義

在我國古代民間女孩子從小就要學習刺繡剪紙等女紅技藝來衡量她們是否心靈手巧。舊時的女子在出嫁時攜帶的嫁妝里還包括自己親手織好的布，縫好的衣服，繡好的物件，精心制作的荷包、鞋墊等用來贈送親友。而這些繡品的好壞像通關卡一樣將直接影響到新娘將來在丈夫家里的地位高低，是否會受到尊重。所以這大量而又重要的手工對于舊時女子來說就像是—場婚前的女紅考試。

而古時候的女子大都不知道自己將來的丈夫是位怎樣的男子，為了在進門時就交出一份令眾人滿意的答卷，所以嫁衣繡品從來不敢馬虎，其中最為重要的一件便是云肩。相較于其他的云肩層疊式云肩更為精美繁復，其獨特的款式，逼真的圖案，鮮艷的色彩，精美的工藝絲毫不亞于如今的高級定制，因此新娘出嫁時一般多穿戴此類云肩。

待到大婚時新娘穿著一襲自己親手細細縫制的紅色嫁衣，穿戴精美層疊的云肩，懷著忐忑和期待的心情融入-陌生的新家，繼而就開始了柴米油鹽，針線茶飯周而復始的生活。所以女子在縫制云肩時就把當初對愛情甜蜜的幻想，對家人的誠摯祝福以及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期待都一針一線地繡進了陪嫁的繡品里（圖3）。

（二）云肩的圖案寓意

層疊式云肩因為它層數多，面積大，因此相較于其他的云肩刺繡的圖案十分豐富。無論是構造，布局還是配色圖案都取于自然源于生活。圖案的題材大都直接來源于自然界中花鳥魚中，飛禽走獸，人物故事的形態模擬，或者經過繡者聯想轉換，組合夸張后的抽象概括將它們巧妙表現在如意云頭上。通過女子的巧手，這些圖案都“圖必有意，意必吉祥”蘊含著中國人內斂的表達方式。

刺繡的圖案中有蘊含著美好愛情和婚姻的“蝶戀花”和“鳳穿牡丹”；象征子孫繁衍綿延不絕的“并蒂蓮花”；美好諧音的“喜上眉梢”；寓意多子多福的石榴和荔枝；“蝠”、“福”、“富”同音的蝙蝠圖案等，花樣眾多，手法各異。不同于簡單直白的說教，女性把想要表達的思想和文化寓情于物以一種無聲而又永恒，內斂而又深情的方式傳遞給身邊的人。

四、云房的傳承和創新

（一）傳統云肩的消逝

舊時沒有先進的縫制設備，普通家庭一家人日常穿用的每件衣服和配飾都要依靠家中的女子一針一線親手縫制，織布機上，染缸里，手針上都沁著她們辛勤的汗水和美好的寄托。博物館里靜靜安放著的傳世云肩都在靜靜地向人們訴說縫制它們的主人背后在勞煩的活之余依然積極地去創新和創造的故事，因此都顯得格外珍貴。

到現代社會隨著社會的變遷，文化的影響，中國傳統服飾包括云肩都逐漸消失在大眾的視野中。經濟的增長，生活的便利，服裝配飾都不再是緊缺的資源，衣櫥里每一季都有幾十件款式新穎，做工精良的服飾，但我們卻再也沒有舊時人們那藏在圖案里的閑情雅趣，含蓄內斂，也沒有了人們對待衣物的珍惜和細致。

城市里的日常生活節奏不斷加快，沉浸在科技帶來便利中的我們卻日益焦躁，壓力倍增。以Zara為代表的快時尚品牌主導著服裝購買方式的潮流，我們再也不用為了一件衣服消耗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而是要不斷加快衣櫥里每一季服裝的更新速度。但是與此同時我們也失去了曾經與衣和物之間的那份溝通交流的感情。

（二）層疊式云肩的再生

隨著近年來中國經濟的發展，中國傳統元素也常常成為服裝設計師設計的靈感源泉。層疊式云肩外輪廓簡單，圖案豐富多樣，造型均衡對稱，結構變化具有規律易于識別，集實用性和裝飾性于一身。不同于中國其他的傳統服飾的平面裁剪方法，云肩的制作是先根據女性的體形進行擺設進行裁剪，再進行圖案紋樣的設定，這樣做出來的肩部造型穿著自然得體，有圓柔渾厚的效果。

而現代服裝設計師在借鑒與運用層疊式云肩元素的時候也并不是完全遵照其原有傳統的形制。大多情況下即使是高級定制設計師也會將傳統的層疊式云肩與當下的流行元素相結合，體現設計創新的價值，使作品更具有時代的標志。與此同時這些作品里傳達著文化信號和設計師的審美情趣，寄予著設計師的個人情感和對傳統文化傳承和創新的訴求。

在現代層疊式云肩多被用于旗袍和晚禮服的設計中，傳遞著中國古典女性傳統婉約之美。運用的主要的手法一般是基于設計師個人對其結構和意義的充分理解上，選擇性地摘取其中的某一個元素，或者是分解、組合、改造，再結合不同的面料、色彩搭配呈現出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覺。與此同時這些作品里傳達著文化信號和設計師的審美情趣，寄予著設計師的個人情感和對傳統文化傳承和創新的訴求（圖4）。

結語

近百年的文化和審美沖擊，即使國內的設計師們竭力呼吁關注中國傳統服飾文化，但國內對于傳統服飾的需求依然局限在少數人有消費能力的定制設計中。國際流行趨勢上我們依舊遵從西方的流行趨勢，傳統服飾文化和少數民族服飾文化依舊處在需要被搶救的邊緣，這需要國家影響力的支撐，也更需要服裝設計師們對傳統服飾文化的學習和研究，借鑒并糅合民族文化的精髓，努力弘揚傳統民族文化藝術，傳承和發展中國特色的服飾文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