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傻”的瑞士人

朱迅

“不要漲退休金，不要綠色經濟，要全民監控。”這話聽起來簡直太不正確了。然而，這句話確確實實就是從以和平、穩定、繁榮出名的國家——瑞士的人民口中喊出來的。

2016年9月25日，瑞士舉行全民公投，公投有三項提案：上調養老和遺囑保險金、支持綠色經濟、支持新《聯邦情報法》。最終的統計結果讓外界大跌眼鏡。前兩項都被否決，只有倡導全民監控的新《聯邦情報法》得以通過！

換句話說，瑞士人民居然不想漲養老金，也不趕綠色環保的時髦，卻選擇了放棄自己大量的隱私權，配合政府進行反恐調查。瑞士人民犯傻了嗎？這跟世界的主流思想可不大相符。

回過頭追溯，你會明白，瑞士人民“犯傻”是有傳統的。

2015年6月公投，71%的人反對“征收遺產稅”；2015年3月公投，92%的人反對“征收不可再生能源稅”；2014年5月公投，76%的人反對“最低工資標準”；2013年11月公投，67%的人反對“限制企業高管薪資”；2012年3月公投，65%的人反對“6周帶薪假期”；2011年2月公投，56%的人反對“槍支控制”。

總結一下，瑞士人堅決不要更多帶薪假期，堅決不要對他們的企業高管的薪水進行限制，堅決不希望槍支控制，堅決不要最低工資保護。瑞士人還堅決拒絕對石油、煤炭等能源類企業征稅。現在，他們又開始拒絕各種福利，不要漲退休金，也不要搞綠色環保。

可是，看上去這么“犯傻”的瑞士，卻成了歐洲長期富裕、繁榮、和平的國家。它的經濟、外交和國內政治運作都堪稱典范。這樣的“犯傻”是有道理的。

什么道理？

譬如在經濟上。瑞士人明白，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無節制的高福利，對企業征重稅，背后必定會有代價。政府無條件發錢不僅會抬高物價，還會縱容庸人、懶人。所以，瑞士人反對最低工資保護，反對隨意征稅，反對無原則的高福利。

譬如在政治和社會上。瑞士人明白，自由一定不是沒有邊界的自由，自由來源于每個公民自身對自由權的保護，任何國家組織都不能打著任何名義侵犯公民的生命權、自由權、財產權。所以，瑞士人反對綠色環保綁架政府胡亂收稅，反對無原則地控制槍支。而他們愿意通過新《聯邦情報法》，是因為他們明白，生命權在第一位，為了生命權可以讓渡部分隱私權。

總的來說，從瑞士在經濟、政治、社會上一系列提案的否決與提倡就能清晰地看到這個國家的基本傳統，那就是相信自由市場，對高福利和經濟干預高度預防，對政府權力的擴張保持警惕，但他們也知道為了保衛安全與文明，個人得有所取舍。這就是在歐洲整體經濟放緩、社會停滯的大環境下，瑞士能夠始終保持社會活力、仍然一枝獨秀的原因。

（摘自《雜文月刊》 2016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