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毅+鐘新

針對“精準扶貧”這一國家減貧發展戰略,對外報道大多集中在具體操作以及提高收入、政府投資、基礎建設等方面,選題缺乏新意和戰略高度。對外報道人員需要深刻理解“精準扶貧”的新特點、新內涵,以及戰略出臺的社會環境與時代背景。同時,還要熟悉目前國際社會對貧困問題的解決思路和關注點,主動對接、融入國際話語體系,這樣才能在話題選擇、議題設置方面游刃有余。
一、擴展話題外延:理解中國扶貧戰略的深刻變化
“精準扶貧”最抓眼球的是“精準”二字,這也是目前對外報道關注的重點,比如精準識別扶貧對象、精準安排項目、精準派駐扶貧干部等。但是,由于傳統扶貧報道的慣性,“精準扶貧”的話題仍局限于領導下鄉、農民收入、政府投資項目、能人強人帶領、基礎設施建設等。
理解浮于表面,直接導致對外報道簡單化,也大大束縛了扶貧話題的識別、選擇能力。“精準扶貧”是我國總結30多年扶貧經驗、根據當前國內國際形勢提出的重大發展戰略,經過歷次文件闡述和重要會議凝聚共識,幾年來已經發展成為一套完整的社會發展體系和指導理論。要做好“精準扶貧”報道,必須清楚它與以往扶貧政策的不同。只有理解了政策內在的變化,把握我國社會經濟的整體形勢,才能拓展話題的外延,為“傳統”扶貧報道增加新的亮點和議題。
中國減貧發展戰略的根本性變化如下:
1.扶貧目標更全面。從“精準扶貧”的總體目標(即兩不愁、三保障、兩確保)可以看出,扶貧不再只是溫飽問題(不愁吃、不愁穿),還要發展全覆蓋的社會保障體系(保障義務教育、保障基本醫療、保障住房),更要解決貧富差距擴大、地區發展不平衡的現象(“兩確保”)①。從這一變化,我們應當注意到,不能簡單地把貧窮等同于缺錢、把扶貧等同于給資金給項目。報道要有意識地把扶貧選題從經濟貧困拓展到民生保障、社會公平、產業升級、區域協同發展等多個維度,融入到所有政策當中,幫助讀者構建一個更為廣闊的全面發展圖景。
2.扶貧主體更多元。回顧過去30多年的扶貧工作,黨的領導和政府主導是成功的關鍵,也是很多發展中國家希望學習的重點。但“精準扶貧”同時強調發揮市場機制、調動全社會力量,并調動貧困人口的內生動力②。從這一變化,我們應當注意到,新時期的扶貧工作已經具備“大扶貧”格局,即構建復合型、高效率的發展機制。因此,扶貧報道絕不能止步于政府訂計劃、干部跑斷腿的“一元模式”③,而要特別關注市場機制下的扶貧方式創新,如金融信貸新政策、新科技與勞動力對接等,以及其他非政府主體的參與,包括非政府組織、工商界、個人等等。尤其要關注貧困地區、貧困人口自我發展能力的提升,如加強教育培訓,提高競爭力,傳播先進文化改變舊觀念等。
3.扶貧對象的情況更復雜。我國已經成功讓6億多人口擺脫了貧困,目前貧困人口已經減少到7000萬。雖然絕對數量在下降,但目前卻是我國扶貧最困難、最關鍵的攻堅階段。因為這7000萬人沒有能夠在30多年的扶貧工作中脫貧,原因復雜而多樣,既有深層次的社會原因,也有偶發性的個人原因,如環境惡劣、娶親返貧、因病致貧等。很多因素并不具有普遍性,與大眾認知存在差距,容易造成誤讀誤解。尤其是對中國情況不甚了解的外國讀者。因此,對外扶貧報道需要講好故事,但也要避免獵奇和情緒渲染;既要講扶貧成績,但也要實事求是,不能夸大困難。報道要多解釋說明,把重點放在解決問題上,不亂扣帽子,不做價值判斷。
二、找準話題切口:緊跟國際扶貧形勢和輿論焦點
在深刻理解“精準扶貧”政策的基礎上,對外報道人員還要了解國際扶貧形勢,熟悉西方主流輿論的關注點,把握熱門話題和重大事件,才能有的放矢地進行選題策劃,傳播我國的扶貧實踐、理念和成就,為其他國家提供經驗和參考,為國際社會提供公共產品。
1.歐美等國貧困治理更側重邊緣群體。美、歐、日等發達國家雖然消除了絕對貧困,但相對貧困依然存在。比如2014年美國貧困率為14.8%,貧困人口達到歷史最高點的4666萬,英、德都達到16%,且呈現上升趨勢④。這些貧困人口大多屬于弱勢、邊緣群體,如移民、婦女、少數族裔、失業人口等,發達國家的貧困治理一般就是針對少數群體來完善其保障制度、增加就業和發展機會。因此,這些國家往往把減貧政策同特殊群體政策聯系起來,比如在2015年9月召開的聯合國首腦峰會上,奧巴馬在其扶貧主題的講話中就刻意闡述性別歧視問題;而《紐約時報》《華爾街日報》等在報道習近平主席的峰會演講時,在他演講提到的一系列問題中,唯獨將婦女問題提出來并做出正面報道。可見,對外扶貧報道要有意識地關注婦女兒童、少數民族等特殊群體的情況,這更容易引起關注和共鳴。
2.扶貧與環境等可持續發展議題的聯系愈加密切。在氣候變化和生態持續惡化的大背景下,可持續發展已成為各國共識。而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不發達國家和貧困人口是環境惡化的最直接受害者,他們受制于不可持續的發展方式而無法脫貧、甚至返貧。2015年,聯合國全體成員國通過了“2030可持續發展議程”,這一以“可持續發展”命名的全球發展綱要,提出的首要目標就是消除貧困。也就是說,要實現人類可持續發展,必須消除貧困;而要消除貧困,必須使用可持續發展的方式。因此,我們在對外報道中,要特別注重挖掘“綠色發展”對精準扶貧工作的引領和作用,強調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同時,由于中國近年來在氣候變化、可持續發展等領域得到國際社會的普遍認可和關注,我們應當有意識地從扶貧角度對這些領域的議題做出解讀,比如由我國提出的綠色金融、綠色基建等,提高扶貧議題的國際可見度。
3.國際輿論關注中國的對外援助,但對中國經驗鮮少報道。近年來,發達國家陷于經濟停滯、氣候變化、安全等問題中分身乏術,更凸顯中國在設立南南合作援助基金、免除最不發達國家債務和提供減貧、農業、醫療、教育等項目支持方面的巨大貢獻。對于中國積極投身對外援助,國際輿論始終關注,但關注點卻一直在“錢”而非“道”——不斷要求中國承擔更多的國際責任,卻無視中國的國家治理經驗,對改革國際治理體系的合理要求置之不理。因此,對外報道中國的國際援助,不能只是通篇“項目”,滿眼“數據”,更要立足國家戰略和國際局勢,積極報道中國的治理經驗和實踐。這有助于提高中國方案的曝光度,為國際社會提供公共產品。endprint
三、打通話語體系:將中國議題融入國際話語體系
貧困是全球性問題,也是人類社會長期存在的問題。盡管具體情況不盡相同,但中國的困難、問題絕非自己獨有,中國經驗、中國方案可以為其他國家提供參考。要解決全人類共同的問題,就要在全球范圍內加強溝通,對外報道不能局限在中國獨有的話語體系中,要敢于把中國特色的表述同國際社會普遍理解的概念聯系、連結起來。
1.尋找中國議題與全球議題的互通性。對外報道要主動結合聯合國2030可持續發展議程及其他相關議題,因為聯合國決議通過的議題得到一百多個國家的共同認可,已經進入各國政治語境而無需更多解釋說明,更易為精英階層的讀者理解接受。下圖顯示我國“精準扶貧”戰略目標與“2030可持續發展議程”的17個目標之間存在共通性。從全球視角來看,我國的精準扶貧是為國際社會實現共同目標做出的實際努力。因此,對外報道要善于利用議題間的互通性,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2.利用國際組織及其文件等說明我國的扶貧成果。我國30多年的扶貧工作對全球減貧事業做出很大貢獻,在經濟增長、教育、公共衛生、社會治理等方面的成就有目共睹。在“精準扶貧”實施的幾年來,世界銀行、聯合國糧農組織、亞洲開發銀行、國際農業發展基金、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等國際組織同我國政府相關部門機構都展開了深入的合作,對我國扶貧工作比較了解并高度肯定,而且比較積極地傳播我國的經驗。近兩年公開出版的一些國際組織文件也對中國的扶貧工作給予了正面中肯的評價和分析,如2015年7月中國外交部與聯合國駐華系統共同發布的《中國實施千年發展目標報告》,2016年8月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發布的《中國人類發展報告2016》。主動關注這些國際機構的活動,系統梳理、解讀和引用它們的相關文件和報告,能大大提高對外報道的可信度。
3.構建中國創新性扶貧話語體系并積極對外傳播。構建話語體系同增強國際政治話語權、提升國家軟實力是息息相關的。要想引領國際扶貧事業和引導減貧規則,必須要讓世界接受我國的話語體系。自2015年11月正式出臺“精準扶貧”的戰略以來,我國的主要對外傳播媒體一直在積極探索報道方式。僅以“精準”一詞的翻譯為例,從fixed-point(定點),到targeted-approach(精準的方法),再到precision(精確)、on-target(有目標的)、targeted(有目標的)等等,反映了對外報道人員對這一政策的理解從字面到深入的過程,但從目前的使用情況來看,國內的英文媒體尚未形成一致的意見。而國外媒體對“精準扶貧”的報道往往忽略其新的特性,只是將其看成是過去扶貧政策的延續。可見,構建并傳播“精準扶貧”話語體系的難度非常大,在利用、融入國際話語體系的同時,要堅持對構建我國扶貧話語體系的探索。
(本文為中國外文局全國對外傳播理論研究重點課題“中國新一屆中央領導集體話語創新實踐研究”的階段性成果,課題編號:15WWJA01 )
「注釋」
①向德平、黃承偉主編:“第七章 中國減貧與發展的新階段”,《減貧與發展》,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6年版,第188頁。
②國家行政學院編寫組:“第五講 把握好脫貧攻堅的重大關系”,《中國精準脫貧攻堅十講》,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77頁。
③向德平、黃承偉主編:“第七章 中國減貧與發展的新階段”,《減貧與發展》,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6年1月,第207頁。
④國家行政學院編寫組:“第四講 貧困標準與脫貧攻堅”《中國精準脫貧攻堅十講》,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61頁。
⑤《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打贏脫貧攻堅戰的決定》,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