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微微
摘 要:視點理論屬于知詩學的文本分析方法范疇。視點的形成是認知主體與現實世界互動體驗的結果,有效的社會交際取決于視點的采用。杜甫的著名詩歌《月夜》視點的交錯運用是理解該詩深層含義的紐帶,也是詩人的獨具匠心的寫作技巧的體現。因此,譯文中視點的選取也就成了整首詩翻譯的重點和難點。本文通過視點理論分析《月夜》及其兩種英譯本,以期發現兩種英譯本認知效果的異同。
關鍵詞:視點理論;認知詩學;《月夜》;英譯本
中圖分類號:I207.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7)26-0011-01
《月夜》是唐代著名詩人杜甫在安史之亂期間,被叛軍俘至長安,在身陷敵營,遠離家人,前途未卜的境遇下寫下的一首思念妻兒的佳作。其語言之秀麗,格調之凄美,感情之誠摯,歷來為人們所稱道。然而,最引起研究者和讀者們關注的是此首詩視點的交錯運用。詩歌中多重視點的轉換奠定了整首詩歌的感情基調,是詩人獨具匠心的寫作技巧的體現,也是讀者理解詩歌深層含義的紐帶。
一、認知詩學及視點理論和視點理論
認知詩學是認知科學與詩學相結合的產物,是以認知科學為關照,借鑒其研究方法與手段,對文學文本進行研究的一種新的文學作品解讀方法。認知詩學認為研究文學作品就是研究語言,研究語言就是研究人類的認知,重在從心理認知過程和規律闡釋文獻作品的結構、語言和文學效果之間的關系。正如國內學者熊沐清(2009年)所指出的,認知詩學作為一種新的文學批評方法,不僅應該能夠解釋閱讀過程或閱讀機制,解釋特定文學效果,還應該解釋用別的分析方法不能解釋的文本涵義或美學涵義。因此,認知詩學的分析方法強調讀者在文本鑒賞中的作用,認為讀者對文本的理解依賴于讀者的身體感知和心理體驗。
視點的形成是認知主體與現實世界互動體驗的結果。熊沐清(2001年)認為視點反映人們看待對象世界的角度和態度,支配著對象的選擇和組合,并認為視點涵蓋了時空視點、敘述視點和觀念視點等范疇。其中,敘述視點也叫心理視點是指故事是從誰的角度敘述的,包含內視點和外視點。內視點從作品中人物的角度反映他或她的情感;或從全知作者的角度敘述作品中人物的故事。外視點是指主要人物之外的觀察者的客觀敘述。
二、杜甫《月夜》及其英譯本認知視點的對比分析
《月夜》中敘述視點的交錯運用是詩人杜甫獨具匠心之處,也是研究者們研究的焦點,更是譯者不同認知的體現的焦點。在《月夜》的眾多譯本中,譯者們所選取的視點也各不相同。本文選取《月夜》這首詩最為著名的兩個英譯本,即許淵沖的譯本和Bynner的譯本(如下所示),運用視點理論對《月夜》及這兩種譯本進行認知詩學效果的對比分析,以期發現兩種譯本認知效果的異同。
《月夜》
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
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
香霧云鬟濕,清輝玉臂寒。
何時倚虛幌動,雙照淚痕干。
ON A MOONLIGHT NIGHT
Far off in Fuzhou she is watching the moonlight,
Watching it alone from the window of her chamber
For our boy and girl,poor little babes,
Are too young to know where the Capital is.
Her cloudy hair is sweet with mist,
Her jade-white shoulder is cold in the moon.
...When shall we lie again, with no more tears,
Watching this bright light on our screen?
(by Writter Bynner)
A MOONLIT NIGHT
On the moon over Fuzhou which shines bright,
Alone you would gaze in your room tonight.
Im grieved to think our little children are
Too young to yearn for their father afar.
Your cloudlike hair is moist with dew, it seems;
Your jade-white arms would feel the cold moonbeams.
O when can we stand by the windowside,
Watching the moon with tears already dried?
(by 許淵沖)
《月夜》創作于安史之亂詩人被叛軍俘至長安期間。安史之亂之前,詩人困處長安達十年之久,期間曾與妻子一同忍饑挨餓,共賞長安明月。后來長安淪陷,一家人逃難到鄜州,又與妻子同看鄜州之月憶長安。而今呢?作者因被俘在長安,妻子卻遠在鄜州獨看鄜州之月憶長安。與妻子共同賞月的經歷,以及戰亂期間作者對家國前途的迷茫、對家中妻兒安危的憂慮,“月亮”這一在中國文化中代表“無限鄉思和憂愁孤寂”的物象便很自然地觸發了詩人的對家中妻兒最深的思念。雖然詩人對外部世界的觀察源于自我視點,或詩人自己所處的空間,詩人卻逃離了心智限制和空間視點的身體限制,轉而從妻子的視角出發,以妻子作為觀察者,于是望月的空間背景成了鄜州,獨自望月的人成了妻子、望月思人的人也成了妻子。然而,與其認為詩人采用視角轉換的寫作技巧是有意為之,倒不如說是詩人能夠理解妻子,能夠對妻子的所思所想感同身受,因此能夠以妻子的視點思考而自然自發產生的移情關注。詩人將自我的思想和感情延伸至妻子,遙想到小兒女的無知,以及妻子的凄苦,引發對妻子深切的同情,同時也反襯出自己對妻兒的思念。在心理移情的同時,作為觀察者,詩人不斷拉近與妻子在空間上的距離,從遙遠的地方看到妻子“閨中獨看月”,到從不遠處看到“云鬟濕”到近處聞到“香霧”,直至最后感覺妻子手臂的“寒冷”,實現了與妻子在空間上的零距離的接觸。至此,詩人的身心與妻子的身心合二為一,達到了感情的升華。最后詩人借妻子之思表達了自己之思:即盼望與家人團聚,盼望國家戰亂平息。endprint
通讀Bynner和許淵沖的譯文,二者采用的都是內視點,即詩人(說話者)作為了解詩中人物(觀察者)的思想情感、行為傾向等所有知識的旁觀者主觀地敘述事件。這與原詩也是一致的。Bynner在首聯、頷聯和頸聯中分別使用了第三人稱,在尾聯中使用了第一人稱;而許淵沖的譯文在首聯和頸聯使用了第二人稱,在頷聯和尾聯中使用了第一人稱。從前文的分析來看,外部世界的戰亂和望月的行為觸發了詩人思念妻兒的心情,同時由于對妻子的了解推己及妻,將自己的感情延伸至妻子,從而自發地以妻子的視角思考,借妻子之思反襯自己之思。由此可見,在心靈上詩人夫婦二人彼此思念,相互了解,心意相通;從空間距離上,詩人也不斷地拉近與妻子的距離,直到與妻子零距離接觸。再看兩種譯本的前三聯,顯然許淵沖第二人稱和第一人稱的組合比Bynner的第三人稱更親切、更自然,也更能體現原詩夫婦二人心意相通的主題思想。同時,第二人稱和第一人稱的組合有助于讓詩人自己進入角色,成為對話場的一部分,符合詩人借妻子對自己的思念之情反襯自己對妻兒思念的之情的總體思路。Bynner以第三者的口吻來敘述呈現出的感覺則是夫婦二人不僅從空間上距離遙遠,從心靈上也很疏遠,不夠親近,如果不看頷聯和尾聯,Bynner譯文中首聯和頸聯第三人稱的使用更像是在描寫一個獨自賞月的月下美人,美則美矣,卻不能很好地表達原詩的主題和意境。在尾聯的翻譯中,兩位譯者不約而同的使用了第一人稱,這符合原詩中視點的轉換,做到了對原詩的忠實。因此,基于視點理論,許淵沖的譯文更忠實于原詩,使讀者在讀譯文時能夠像讀原作一樣得到感動和美的感受。
三、結語
有效的社會交際取決于視點的采用。在詩歌《月夜》中,詩人作為說話者,并不是觀察者,觀察者是妻子,詩人借助妻子的所看所思所想表達自己的內心世界,這有助于增加讀者的認知難度,從而更加深刻的體會詩人在戰亂期間對妻兒的思念之情,對國家安寧的渴望之情。《月夜》視點的獨特性奠定了全詩的感情基調,揭示出詩歌的深層含義,對整個詩篇的理解起到了軸心性作用。因此,譯文中視點和人稱的選取也就成了整首詩翻譯的重點和難點,通過對比分析Bynner和許淵沖的兩種譯本發現許淵沖在人稱上的選擇更勝一籌。詩歌的翻譯需要考察詩人作為認知主體在特定的時空背景下的知覺和體驗,從而最大限度的領略詩人的匠心獨到之處,使讀者在讀譯文時得到與原作相似的認知效果。
參考文獻:
[1]熊沐清.論語篇視點[J].外語教學與研究,2001(01).
[2]熊沐清.故事與認知——簡論認知詩學的文學功用觀[J].外國語文,2009(01).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