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產婦意愿是文明的標尺

閆肖鋒

減輕產婦痛苦，是對生命個體的尊重，也反映了一種生育文明。

近日，陜西榆林產婦墜亡事件震動輿論場，婦女、醫療、法律等各個社會圈層紛紛就此發表觀點，演化出產婦自主選擇、女性人身權益保護、手術簽字制度改進、醫療法律法規完善等等，頗具公眾議題價值。

有人同情產婦的無助，有人譴責相關當事人的冷漠，有人質疑醫療手術家屬簽字制度的僵化，有人為日益突出的醫患矛盾擔憂。無論最終的罪責在誰，置身于此的醫患雙方都是失利者，“一尸兩命”足以讓全社會反思。

按照9月7日榆林市衛計局公布的調查結果，初步認為：1.該產婦入院診斷明確、產前告知手續完善、診療措施合理、搶救過程符合診療規范要求； 2.此次產婦跳樓事件，暴露出了醫院相關工作人員防范突發事件的意識不強，監護不到位等問題。

就榆林產婦墜亡事件，全社會至少要做以下幾方面反思：

首先，女性的生育自主權該如何保證？無論是對醫院方面的質疑與指責，還是對產婦家屬的指責，隨著事態明朗，輿論的焦點最終逐步轉向如何保證女性的生育自主權的問題上來。

根據我國《醫療機構管理條例》第33條規定：醫療機構施行手術、特殊檢查或者特殊治療時，必須征得患者同意，并應當取得其家屬或者關系人同意并簽字。衛生部在《病歷書寫基本規范》第10條中也明確規定，對那些按照規定需要取得患者書面同意才可進行的醫療活動，應由患者本人簽署同意書，在患者不具備完全民事行為能力時，才由其他人代簽。

即是說，在產婦馬某意識完全清醒，具備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的情況下，產婦馬某如果“多次要求剖腹產”，也具備剖腹產的條件，不管任何人（包括她的丈夫），不管出于任何動機，都沒有任何權力，拒絕剖腹產，而強迫她所謂“順產”。產婦是否手術，決定權在產婦，不在家屬。

其次，醫院對產婦應多些人文關懷。婦產科的態度大家有目共睹。無論病患家屬態度如何，醫院畢竟是最后一道生死關，把住這道關是每位醫師的神圣職責。“醫者仁心”，如果主管醫生、助產士、科主任等能把產婦的疼痛理解為自己的疼痛，具有悲天憫人的慈悲心并稍微有一點人文關懷，產婦馬某不會在產房獨自痛苦掙扎大約30分鐘后心生絕望而跳樓。

第三，當然這次事件還有復雜的現實情況不得不考慮。即在醫患關系較為緊張的當前，醫院為了盡量減輕責任、降低風險，通常要求產婦及其家屬簽字同意才可實施手術，而如果僅僅只有產婦本人簽字但無家屬簽字，醫院往往不予執行。頻發的“醫鬧”、緊張的醫患關系，讓醫院、醫護人員噤若寒蟬，無奈以一個個簽字規定、一道道程序保障來避免糾紛。但是在具體個案中，能否再多一點溝通，多一點變通？這起事件是一場對生命、對法律、對醫療的多重拷問，值得深思。

悲劇已然發生，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在此我們做如下倡議：

第一，在患者意識清醒的情況下，請每個家屬和醫生充分尊重病人自己的自決權，尊重我國《醫療機構管理條例》相關病患權利，這個權利既是法定的，也是倫理的。

第二，醫院應彌補漏洞，強化監管，優化流程，如建立健全不良事件上報及改進制度，加裝醫院窗戶防全開裝置，完善孕婦疼痛評估及陪護制度，優化醫患溝通與協調機制。

第三，推廣無痛分娩這一被廣泛推薦的技術，利用呼吸法、水中分娩等非藥物性方法或硬膜外麻醉等藥物性方法，盡量減少產婦分娩時的痛苦。這些技術在中國遇冷除了是由于人們對無痛分娩缺乏了解和信任、麻醉醫生緊缺，還有醫院因缺乏收費標準而沒有動力推動等制度性原因。

第四，醫患之間多些理解與信任，請患者及家屬不要戴著有色眼鏡看待醫護人員，也請醫護人員在溝通時，想得全面一些，認真一些，彼此之間多換位思考。

要知道在疾病或生命面前，醫患屬于同一條戰線，都是為了捍衛健康這一神圣的追求，沒有醫生希望自己惹上醫療糾紛，最希望病患康復的是醫師們。

第五，須加大醫學知識科普力度，在教育體系中引入基礎醫學教育，拋棄固有舊觀念，學習健康新知識，提升醫學素養，讓群眾在生命安危面前能有正確的選擇判斷。

第六，加強對婦產醫師們的心理輔導培訓。對大多數產婦來說，生產過程都是漫長且煎熬的。心理撫慰很重要，給予希望也同樣重要。

悲劇往往能推動社會進步，提升社會文明。愿尊重產婦意愿成為文明進步的標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