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指一揮間

佘焱

“雨撣霜葉，撣落一地過往；云遮秋雁，遮住十載月光……”許嵩的歌曲順著耳機流入我的耳朵，更流進我的心里。一個個音節、一個個音符如活潑的精靈，在大腦里活蹦亂跳，竟把一些許久不曾回想的記憶全部翻出來了，如河流般靜靜地淌過，仿佛還有幾片月光涌動，光怪陸離。

小時候，住在爸爸單位所分配的公寓，那兒有雕著花紋的藍色玻璃，也有現在已不常見的卷簾式窗簾。那時候的我活潑好動，經常沒事就扯著窗簾玩，陽臺上的君子蘭盆栽不知被我打碎了多少次，也記不清挨了多少責與罰。公寓有兩棟，每家每戶都在門外裝了一個鏤空的防盜門，門把手處有一處隆起，那是模仿古代宅院大門上的兩個門環，是一個猛獸的頭，看著像獅子，大人卻說那是貔貅，可以嚇走蛇神鬼怪，保佑全家平安。但現在回去，兒時的伙伴及鄰居都已經人去樓空，住在里面的全是一些老人。防盜門上的那頭貔貅失去了小時候的閃亮光澤，取而代之的只有棕黃的銹跡以及塵積多年的灰塵。可腦海中似乎有種幻覺，樓道里依然回蕩著父母的呼喚聲、小伙伴們的歡笑聲；樓下場壩里依然是我與諸多小伙伴游戲的場景……這一切好像就在昨天。回過神來，淚水已彌漫眼眶，一切隨之模糊，漸漸消失，彈指一揮間，你竟已遙遠……

“離愁別恨，是心的潰瘍；披星戴月，是你在流浪……”歌聲又將我喚回現實。眼前是一臺電腦，手中握著手機。窗戶也變成了雙層真空玻璃，呈現不出代表童年的藍色與花紋；防盜門也是鋼制的了，一整塊，沒有了那種鏤空的結構，也沒有了可保平安的貔貅神獸，當然也不會有銹跡與灰塵。嚴絲合縫，門多了一份安全感，多了一份厚重，但也多了幾分戒備與冰冷。

但我不甘心，繼續回到記憶之河，尋找那份可免受時光侵蝕、不會更新換代的東西。突然，感覺什么東西從臉上緩緩滑落，由熱變冷，模糊的雙眼漸漸清晰。我看到了，在廣袤的夜空下，場壩的臺階上坐著兩個仍未歸家的少年。那棟公寓旁昏黃的路燈散發出來的黃光似一雙大手，把他們緊緊地包在里面，抵抗著黑暗的侵蝕和內心的憂傷……

他們坐在臺階上，一個仰望著頭頂灰暗的星空，另一個低著頭，雙手把玩著臺階縫隙中長出的雜草，雜草在他的手中慢慢變短……“你的新家離這兒遠嗎？” 低頭的男孩一句低沉的問話打破了寂靜。“嗯……聽說挺遠的，我也不知道。”仰頭的男孩瞬間也低下了頭，“不管怎樣，我們一直都會是好朋友，對嗎？”他緊促地問道。“嗯！”那原本還低著頭的男孩沒有絲毫猶疑地回答道，回過頭，“不信，拉鉤！”食指已伸到另一個男孩的手邊，兩根食指緊緊地勾在一起……

長大了才知道，所謂的遙遠只不過是現在只有幾小時車程的一個鄉鎮，但那時沒有QQ，沒有微信，沒有手機，沒有網絡……說走就真的走了，什么也沒有留下，只有拉勾的情景還在風中搖曳，孤獨無助。就像一葉扁舟，在波浪起伏的海面上，船工心中必勝的信念就是最后的一線生機。

“彈指一揮間，紅塵已渺遠；滄海成荒野，真情永不滅……”“嘀”手機上QQ信息提示音把我拉回了現實。點開一看，原來是他！真是心有靈犀。盡管從以前的形影不離、懇切交談和打打鬧鬧，變成了現在一條條的文字信息，你問我答、形式工整、措辭嚴謹，但是也僅僅是禮貌的問候和關懷，雙方的關懷還在網絡世界里延續，但總覺得少了些什么。兒時的那份真情已被數據化、格式化，像是一瓶已開封的酒，醇厚的酒香隨時間漸久漸淡……

彈指一揮間，你竟已遙遠；青絲蘸白雪，來路生云煙！

（作者系湖北省巴東縣第一高級中學高三10班學生）（責任編輯 劉冬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