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村里人都知道了?派出所是來找我的?”2016年第4期《安徽文學》,一篇題為《豆腐》的中篇小說結尾,主人公楊景麗對村支書說。
文章發表于一年多前,作者叫劉彪(化名)。公開場合,他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校刊主編;三百公里外的上海,他的同鄉好友汪明(化名)則是一名生活安逸的商人,兩人在二十二年前發生過一次“致命交集”:1995年11月29日凌晨,湖州市織里鎮晟舍村一飯店旅館內發生一起搶劫殺人案,旅店老板一家三口及一名住戶被殺害。
8月14日上午,浙江省公安廳通報稱,兩名嫌疑人現已被抓獲,他們分別是劉彪和汪明。湖州警方透露,該案專案組參與民警過百人,偵查范圍超過三萬人。
二十二年來,一起滅門積案,始終縈繞在湖州市吳興區織里鎮上空。
1995年11月29日凌晨,吳興區織里鎮晟舍村一間家庭旅館里發生一起血案。警方在旅館203房間內發現老板閔某生、旅客于某峰的尸體,而在隔壁202房間,老板娘錢某英、老板孫子閔某的尸體也被發現。
一名參與案件偵查的民警回憶,四名死者身上血跡斑斑,“有刀傷,也有用鈍器擊打傷”。據浙江省公安廳刑偵總隊消息,經法醫鑒定,四名受害人均被鈍器擊打頭部致死,“作案手段十分殘忍”。警方初步判定,這是一起搶劫殺人案。犯罪嫌疑人的目標是劫財?,F場還原結果顯示,第一目標是被害的旅客,殺害旅客后,又先后把旅館老板、老板娘和孫子三人殺害。
記錄顯示,1995年11月28日,有兩名男子入住旅館,案發后的29日,兩人又幾乎同時離開。越來越多的證據指向這兩名旅客。湖州警方介紹,偵查中,附近居民反映,兩名旅客應當是老鄉并且相熟,都操一口安徽南部口音;兩人所抽的“盛唐”牌香煙,產自安徽蕪湖卷煙廠,旅館服務員也說二人飲食習慣像皖南地區。最終,湖州警方將犯罪嫌疑人活動范圍縮小至皖南一帶。
現場勘查中,警方提取到了包括毛巾、指紋、鞋印等在內的痕跡物證,并對犯罪嫌疑人進出軌跡、作案過程及案犯特征進行了刻畫和現場重建。
“我們知道嫌疑人的動機,知道現場的情況,但是最難的一點在于,這個嫌疑人與受害人沒有直接關系(社會聯系),根本就不認識”,專案組刑事技術負責人之一、湖州市公安局刑事科學技術研究所副所長徐志成回憶,二十二年前指紋技術還不算成熟,監控設備“幾乎就沒有”。
原本應嚴格執行的入住身份信息登記制度,在這家個體旅館并沒有得到貫徹。警方掌握的情況并不多。在當時的技術條件下,能做的就是摸排、指紋對比,案發半個月后,大規模排查工作開始。辦案民警陳紅躍回憶,警方派出多路警力前往附近多地查詢指紋庫。但那時,指紋對比靠肉眼識別,“我幾乎跑遍了安徽南部的每一個縣,多的時候一天辨認幾千份指紋。”
“線索有限,排查面太大?!笔芟抻诋敃r的條件,一個多月的排查工作無果,此案成了所有辦案民警的心結。
二十二年來,湖州警方的偵查一直未斷。“跑遍了大半個中國,近的上海、遠的廣東、云南,很多時候沒有線索,我們也要去串并案”。辦案人員徐志成介紹,外地出了手法、情節類似的案子,湖州警方即派員去看“能不能并案”,“我個人就去過江西、安徽等很多多地”。兩名重大作案嫌疑人,就這樣消失在人海。
告破:DNA協助警方
鎖定嫌疑人
今年6月中旬,湖州警方再次抽調各崗位的刑偵技術人才和專家組成專案組,并下設重要線索查證組、物證搜集檢驗組、大數據后臺支援組、重點地區調查組等,專案組常駐人員有十人左右,參與辦案民警超過百人。當年的辦案警員陳紅躍也被召回,如今四十五歲的他,已在當地一個派出所做了兩年教導員。
偵查過程,警方采集證據涉及三萬多人。陳紅躍沒想到,當年現場的那支煙蒂起了作用,“經過DNA比對發現,那支煙蒂上殘留的唾液與蕪湖市南陵縣的一戶人家很接近?!标惣t躍介紹,得知這個情況后,他跑遍當地每個鄉鎮,挨家挨戶采集血樣。終于,后方傳來消息,“嫌疑人鎖定?!?/p>
8月11日凌晨,專案組在安徽南陵縣城一小區將劉彪抓獲。經突擊審查,專案組獲悉,該案另一名犯罪嫌疑人、六十四歲的南陵人汪明居住在上海。專案組趕赴上海,將汪明抓獲。
浙江省公安廳刑偵總隊提供的細節顯示,兩人當時找到了出事的旅館住下,同屋還有一名來自山東的旅客?!八麄冇X得他有錢,想偷他錢,沒想被發現,他們就下手將他殺害,隨后他們又打起了老板主意,以退房名義把老板騙到房間里,再次下手殺害,隨后他們到老板房間把老板娘和十三歲的孫子殺害。隨后搶走了手表等物品,逃走?!?h3>殺人后二十二年自稱
陳紅躍記得初次見到劉彪——面相斯文,家里擺了不少書,“像個文化人。”那一刻,陳紅躍“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
8月11日凌晨,陳紅躍與其他民警一起,再次敲開了劉彪的家門。被控制的劉彪,對民警說,“我一直在家等著這一天?!彪S后,劉彪遞給陳紅躍一封寫給妻子的信。信中說,“有幾名公安來家采集我的血樣,我知道是因為二十多年前的案子。二十多年來,這件事一直給我帶來精神折磨。我好幾次想自殺,連老鼠藥都準備好了……”
案發時,劉彪三十一歲,被抓前是南陵一所民辦學校的??骶?。公開資料顯示,劉彪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發表作品兩百多萬字。案發時四十二歲的汪明,被抓前在上海經商。兩人被捕后交代,作案前,汪明曾在織里打工,在兩人缺錢的情況下,商量到湖州織里來搞錢。
【原載《新京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