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此刻蓬勃地生活

■ 李亦北

愿此刻蓬勃地生活

■ 李亦北

半年前，好友離開，于是在這座遠離家鄉的龐然的城市里，只剩下我一個人。坦白講，她剛離開的時候，我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即便我從來都自詡不怕孤獨，單槍匹馬也能闖蕩江湖。

獨自度過的第一個周末，我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劇，心緒跟著劇情一起跌宕起伏，等關掉電視，才發現已是凌晨四點鐘，只開了一盞昏黃的落地燈，空蕩蕩的房間里朦朦朧朧，像一場未醒的夢。我伸個懶腰，慢步挪到陽臺上，才發現窗臺上的仙人掌竟然開了碩大的白色花朵，湊近了能聞見幽微的香氣。窗外是漆黑的夜，有幾顆星星散落在天邊，遠處的巨幅廣告牌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初春萬籟俱寂的凌晨，天地間仿佛只有我一個人，望著茫茫夜色，一個念頭浮現在我的腦海里：往后的每一天，我大概都能好好過下去。

時光仿佛羽毛一樣從我的掌心劃過。已是盛夏了，窗臺多了一瓶水培梔子，泛著甜味的花香能持續一周，從前些許的不安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個人生活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我尚是新手，很多事情未敢下定論。這半年來，我一個人吃飯、看電影、逛街，一個人去公園跑步，甚至一個人遠赴千里看演唱會……當然也有很多自顧不暇的時刻，點菜不能盡興，出遠門時沒人照看行李，電影看到中場，熱鬧與寂寞都要獨自消化。各種體會交織在一起，終是愉悅和收獲占了上風。

原來空白的時間被填滿，我開始大量閱讀，看大家名作，也看流行小說，偶有特別精彩的橋段，會抄寫下來，指望哪一日能轉化為靈感，寫進自己的小說里。寫作最害怕的就是入不敷出，以前很貪玩，跟著三五好友隨便做些什么，一天便從指間溜走，一個月、一年，也這樣半是歡愉半是虛度，寫作時常常覺得要油盡燈枯，從前的積累消耗殆盡，漸漸露出了底部光禿的亂石。如今，被填滿的不僅是時間，還有寫作時的那份充盈感。

獨自生活，常常會日夜顛倒，沒人在一旁督促，一不留神就會忙一件事情到深夜。有段時間，我常常白天睡覺，傍晚開始忙碌，一個人對著漫長的夜晚總會有些無措，于是我試著深夜外出。11點半坐上空蕩蕩的午夜班車，很多時候，車上只有我一個人，像極了《千與千尋》里那趟安靜的深海列車。有時去24小時營業的書店，找個角落看書或寫作，營業員會在點飲料的空當跟我聊兩句。在那間小書店里，我看完了四部電影、三部長篇小說，寫了將近八萬字的小說。有時到營業至凌晨的便利店，坐在櫥窗前看書、寫字。在那兒能遇到很多在夜里出行的人，穿著沖鋒衣的行人，匆匆忙忙地買一盒餅干便離開；滿腹心事的附近居民，穿著家居服跑到店里買一聽啤酒；加班到深夜的上班族，妝容精致，卻難掩疲態，點一份關東煮坐在椅子上慢慢嚼。

前不久，我在一篇文章中看到，用關東煮的湯煮泡面是絕頂的美味，一時興起，也向售貨員討要一碗湯提回家，配上方便面，果然沒有失望。以前和好友一起住時，兩個廚藝白癡沒完沒了地煮泡面和螺螄粉，最高級的菜就是蒸蛋，在泡面湯里打雞蛋，放進微波爐轉五分鐘便好了?，F在的我已經學會做簡餐，番茄炒蛋、豆角炒肉、冬瓜海米，甚至是蓮藕排骨，我也能按照食譜磕磕絆絆地做好。她很挑食，蓮藕、豆角、冬瓜都在她的黑名單里，我總是要照顧她的習慣。做好菜之后，我拍照片發給她，她也由衷地感嘆：“你終于可以隨心所欲地吃飯了?！蔽耶斎粫肽钗覀儫釤狒[鬧吃飯的時刻，一個人生活最大的難題就是一個人吃飯，值得慶幸的是，現在的我也能對著餐桌上的小盆栽、對著新買的桌布，開心地吃完每一餐。

日本紀錄片《無緣社會》里有一句話讓我印象非常深刻：“與別人失去聯系，就像是一種活著的孤獨死?！币粋€人生活不僅意味著自由，更意味著要擁有對自己負責的自律和對抗孤獨的力量。我也曾恐懼有一天會與別人失去聯系，于是跑到北京和好友見面，確認我是存在的。沒料到她面臨一場重要的考試，沒時間招待我。于是我一個人乘地鐵、換公交，游覽了北京城，最后一程定在了京郊的山里，臨時決定去蹦極。沒想到我哆哆嗦嗦地站在懸崖邊，不敢往下看，最后尖叫著被教練一腳踹了下去。降落的過程短暫又漫長，失重的恐懼讓我來不及思考任何問題，大腦一片空白地落在水面上，我睜開眼，水面浮現出我的臉。那一刻，我突然領悟了一些小小的人生道理：20歲出頭的年紀，縱然要轟轟烈烈，詩酒趁年華。但是正因為年輕，才敢這么肆意地把自己丟進孤獨里。年輕的身體充滿活力，頭腦清醒，還保留著勇敢，什么樣的生活都要嘗試。

那晚，我住在山里的青年旅社，晚上順著山溪散步，道路一旁是濃密的樹林，人煙稀少，只能聽見晚風掠過樹葉時沙沙的聲音。溪水清涼涼地流過，夜空有清晰的銀河，沒有網絡，我不必和外界聯系，好像時間就停在這里。我想起《沉思錄》里的一句話：“一方面能足夠強健地承受，另一方面又能保持清醒的品質，正是一個擁有一顆完善的、不可戰勝的靈魂的人的標志?！蓖?，我在生活里也要一直學習強健地承受，清醒地認識自我。和老友一起熱鬧，也懂得適時進退，因為每個人都是獨自飄浮的小小星球，都有自己的旅程要走，而我，非常愿意和孤獨一起，蓬勃地生活在此時此刻。

能一個人精彩，才能與全世界相愛

一個人精彩，才能與全世界相愛，所以，當我們說出“有些事，我真的喜歡一個人去做”時，“一個人”就不再被貼上“孤單”的標簽，關于它的每一個關鍵詞，都是暖的、甜的，像遇見了晴空萬里，歡喜洶涌而至。

有趣的靈魂

一個人就是一個世界。走進去，你會發現，他的世界里有清泉，也有玫瑰，遠方有光，有讓你驚喜的一切。山河壯闊，都是他自己的天下。

自得其樂

這個世界上總是有很多愿意維持著浪漫的天真的人，他們有著自己自得其樂的生活方式：做自己喜歡的事，和自己喜歡的一切在一起。一切溫度、色彩、聲線和心情交織在一起，于是快樂常常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地化開去。

享受隱秘的快樂

即使一個人在家寫字、讀書、看電影，或隨便做點什么，也能感受到一種細微的滿足和幸福。他們想要的，大概就是這些獨自擁有的空間和時間，無關乎責任，只需一刻的安靜。

擁抱自由

想環游世界，就帶著吉他和音樂；想居無定所，就像風一樣漂泊。他們明白，只有自由才是最安全的歸宿，而這正是一個人生活的美妙之處。

內心強大

也許，只有享受過一個人時的獨處，內心才得以變得強大，面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怯場。而當一個人獨處時，也才會產生最深刻的領悟，這又為內心強大提供了一個助力。無論怎樣，他都是每一個明日里的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