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自己天荒地老

■ 艾明雅

我和自己天荒地老

■ 艾明雅

網上曾流傳一張孤獨等級表，排在第一位的是一個人逛超市，最末位的是一個人去做手術，一個人去看電影排在第四位。我的女友說，有一次一個人去看電影，恰逢自己的理發師坐在后排，結果全店都知道了，人人都發來憐憫：“下次實在沒人陪，叫上我！”女友說：“我很可憐嗎？真沒覺得！我是真心喜歡一個人去看電影，很不正常嗎？為什么大眾都喜歡用自己的標準去判定一個人是否孤單呢？”

我懂，因為我也非常喜歡一個人去看電影。當燈暗下來，那兩個小時對我而言是一種莫大的享受，可以毫無顧忌地隨劇情微笑或流淚，在燈亮起來的那一剎平靜地走出去，如果是一場好電影，心情仿佛“借我一生”般動容。

除此之外，我還喜歡一個人喝咖啡。我當然熱愛和朋友喧鬧的時光，可是我也享受那些一個人的當下。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跑步，一個人坐在車內聽歌，我管這些時刻叫“隱秘的愉悅”，舍不得跟任何人分享。這一刻，我只想和自己天荒地老。

人這一生，大多數時候都活在自己不想要的喧鬧中。出生時就是一場判定，隨后上學，一張成績表將你和毫無血緣關系的人整天捆綁在一起。后來，有人劃分你是什么星座，又屬于怎樣的人群。人人在垂憐你的孤單，贊頌你的圓滿，于是，你開始誤以為自己喜歡喧鬧。在美好的年紀里，以為一個人是一種罪，迫切地想結束這種狀態。后來很多人發現，原來不過是從一個人的孤單奔向一群人的孤單。

這才發現，這世上的確是有貪戀孤獨的野生動物，如非洲草原上孤獨的獅、凌厲的豹，它們甚至獨自撫養幼崽，獨自穿越星空下的寂寥——我覺得，那就是某一種的我們啊。

回想起來，救贖我們的從來都是一個人的時光。在某一刻，四下寂靜無聲，你才會突然懂得自己要什么。有個女孩失戀，三年未忘，在后來的日子里學會了攀巖，說有一天在野外的山頂，翻越的那一瞬突然見到遠方的夕陽，四下風聲蕭肅，頓時一顆心如同糖在開水中融化，滿心釋然，就在那一刻，她原諒了自己，寬恕了自己。

我的一位50歲的親戚說：“我已經看不懂這個世界很久了，也不懂這個世界上的年輕人在想什么。他們好像什么都不做，又好像什么都愿意做，更難讓人理解的是，我不知道一個人生活的感覺是怎樣的。”他曾試圖去城市里陪伴獨居的兒子，可是結果是：“我要吃飯的時候，他還沒起床；我要睡覺了，他卻出去吃飯了。”我笑著說：“隨他去啊，他真的一個人活得很好啊。”

因為工作的關系，我常有機會坐在咖啡館的窗邊觀察路人，真的會看到那些戴著耳機的年輕人，一個人坐在咖啡館，一坐就是一下午，看書、玩手機或者聽音樂。

老一輩的人不會知道，科技已經使得現在的一個人很難真的叫作“一個人”。每個人都有自己那個“非人類”的陪伴，如我，可以和自己的書待一天。很多人可以和自己的攝影、繪畫、音樂、寵物待一天，它們比一個“人”可能更懂我們。

我隱隱覺得，未來的快樂人群，將真的屬于那種既可以觥籌交錯，也能安撫自己的人。那一刻，請相信我們真的是在享受。

請不要用你的好心，打擾我和我自己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