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一份禮物

◎ 王鋒

準備一份禮物

◎ 王鋒

朋友要送我禮物，給出了幾個選項，我挑了一幅元四家倪瓚的《容膝齋圖》。這幅畫的真跡我于2009年在臺北故宮見過。

禮物到手已是兩個月后。我坐在朋友對面，聽他聊起這幅畫得來的經過。

在我選定這幅古畫后，朋友多方打聽，得知在所有古畫的復制版本中，日本二玄社的印制版最為精良，尺寸、色調、紙絹質地以及筆觸、墨、古舊感最接近古畫神韻。

20世紀80年代，二玄社復制過一批臺北故宮的藏品，其中就有倪瓚的《容膝齋圖》，但因合約限制，印制不多，流入市場的非常少。朋友接下來一通打探，最后從上海一個藏家的手里淘得一幅。

拿到手后，朋友發現是日本裝裱，邊框逼仄，覺得不夠大氣，便通過字畫拍賣界友人的介紹，找到北京琉璃廠的一家作坊重新裝裱。經朋友監制，最后重新裝裱出來的《容膝齋圖》做工考究，設色淡雅。

這還沒完。

為了讓禮物有最好的呈現，朋友選了一段紅木作卷軸頭，又去大柵欄的百年老店瑞蚨祥量了一塊深藍色的萬字花紋綢緞做裹畫的包卷，同時購得絲線緊密、色澤素雅的七色宋錦做一幅函套，再配以精心選擇的絹帶捆扎畫軸。這樣，一幅裝裱完善的、可作為禮物的古畫算是完成了。

然后，在一個刮著五六級北風的天氣，朋友穿過北京下班高峰期擁堵的人流，穿行數十千米趕到琉璃廠，在作坊下班前拿到裝裱好的畫送到我這里。

聽到這里，我心里已滿是感激和愧疚。朋友淡淡地說：“是很折騰，不過我準備這幅畫的整個過程還蠻開心的。我好久都沒有這樣只是因為喜歡，就非常緩慢、全心全意地去做一件事情了。”

朋友心性淡泊，平時喜歡擺弄一些茶具和瓷器，再加上他老是云淡風輕的樣子，有時候我會覺得他是一個生錯了時代的古人。在這個追求效率的時代，他身上的古拙、執拗、對世事的淡然和對情誼的看重也令我倍覺可貴。后來，我有機會去畫家李華弌家小聚。見面后，他沒有向我展示他的巨幅畫作，而是津津樂道地向我介紹他自行裝裱小幅扇面作品的過程。

國畫裝裱在中國有1500年的歷史，是一項枯燥、嚴苛的技術活兒，畫家一般都把作品交與專門的技術工人裝裱。李華弌喜歡自己來，從煮糨、調糨開始，托底、修補、刷糨、曬晾，他都仔仔細細地去做。他家的一間屋子里堆滿了各種型號的棕掃、排筆掃、錐針、鑷子、剪刀、膠水等，像個車間。

“做這些事跟繪畫一樣，能讓我進入一種平靜、忘我的狀態。在旁人看來，做這事有點枯燥，但我內心是喜悅的。”李華弌說，“下決心去做一件簡單的事，就是修煉。”

（摘自《愿你道路漫長》浙江文藝出版社 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