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馮侖
賭場是他的提款機
◎ 馮侖

A先生是我特別好的朋友。不久前在國外,我們約了見面。
他之前一個人留在國外,這一留,就和我們失去了聯系。我非常好奇地問他:“這五六年,你都在做些什么?”我預計他會跟我訴說在國外生活如何艱苦,畢竟在這五六年里,他一個人孤苦無依。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沒有說什么,而是帶我去了他住的酒店的套房里,然后把我帶到一個很大的柜子面前,說:“我每天都在‘上班’,這就是我‘上班’的成績。”
我打開柜子,哇!整個柜子里全是碼得整整齊齊的現金、各式各樣的手表以及全世界各地的賭場里的T恤、帽子和其他各種小用品,上面還印著各個賭場的名稱。
A先生告訴我:“每天下午,我會去一個賭場,靜靜地在那里玩三個小時,最多進出二三十萬美金。全世界這么多賭場,我幾乎每個都會去。”
我說:“我去拉斯維加斯時也偶爾玩玩,聽人說可以以賭為樂,但不能靠賭為生。如果每天待在賭場里都有錢賺,那誰還辦企業呢?”
他說:“確實沒有人能在賭場里成為一個偉大的企業家,但如果你可以享受它的規則,在這個過程中能夠自我管理,其實很有樂趣。”
我說:“這我就有所不知了,能給我說說嗎?”
他說:“我剛出國的時候沒帶什么錢,在海外也沒有資產。我好說歹說,從朋友那兒借了一點兒美金。我不知道這樣的生活什么時候結束,所以必須找到一個能維持我生活所需的賺錢方式。”
“于是我想到了賭場。我年輕的時候愛打牌、賭博,但那時太忙,沒時間坐下來認真琢磨。這下子我有時間了,就想著怎么從賭場贏錢,每天能夠小有收獲、能維持我的生活就行。
“我不敢冒險,因為這是我吃飯的錢。在這樣資源有限、充滿危機感的時候,我會做一些相對謹慎的決策。而且那時候沒人打擾我,不像你們在賭場,一會兒要去見人了,一會兒要準備開會了。我心里特別靜,全神貫注地看牌、計算、對莊家察言觀色,最后我發現,賭場的規則跟任何一家百貨公司或者酒店的規則都類似,你給它帶來越多的生意,它就會給你越多的獎勵,即回傭。我發現這個規則后喜出望外,這意味著即使我賭錢輸了,也有可能賺錢。
“比如,我一把押20萬美金,輸了5萬,但是這樣進進出出,一天可能給賭場創造200萬的營業額。按照有的賭場給2%的回傭算,我能拿到4萬,也就是說我才輸1萬。只要每次輸掉的錢少于回傭所得,我就是賺的。新賭場為了招攬客人,回傭的比例更高,而且新賭場會照顧我們這些老客人,所以我經常去新賭場。
“別的賭客想在短時間內贏一把大的,而我的主要目的是為賭場創造營業額,通過拿回傭來平衡我每一局的輸贏。”
我說:“還真有道理。結果怎么樣呢?”
他說:“不瞞你說,現在玩10把,我能贏8把。每一局的小贏加上回傭,算下來我是準贏的。我在一家東南亞的新賭場開張的頭一年給他們創造了1億4千萬左右當地貨幣的營業額,拿到了將近300萬的回傭。我抽出一部分押在箱底,第二年拿100萬再去玩,每一局玩得比原來稍微大一點。五六年下來,全世界各個地方的賭場我幾乎都去過了,都這么玩。”
“現在,某個地方開新賭場,要通過比賽來造勢,我必然被邀請,而且像種子選手一樣免外圍賽,直接參加決賽。有一次,我因為沒空,就沒接受一家賭場的邀約,結果人家急了,非要派專機、給套房,再送幾百萬籌碼,一定要我去。除此以外,這些賭場都有酒店,全部都有套房、專車、專門的管家和助理照顧我。
“放在柜子里的就是我每天贏的錢。本來計賬不需要現金,但是我喜歡有實物的感覺,能摸一摸、搬一搬、挪一挪、看一看,以此來提醒我在上班。”
我問:“那表是怎么回事呢?”
他說:“我每次贏了便很高興,但沒人獎勵我,我就自己獎勵自己,買塊表做紀念。時間長了,就攢了不少。”
我說:“那衣服呢?”
他說:“世界上的賭場大部分都在熱帶,都提供T恤、短褲、帽子。有一次我問賭場經理:‘你們怎么不提供內褲啊?’那個經理笑了,說:‘先生,我們提供這些衣物是為了推廣。如果我們把Logo印到內褲上,提供給你的那條估計只有你的女朋友能看到我們的Logo,這個廣告效果太差了。’我一想,還真是,其實每件事背后都有講究。”
A先生偶爾也會失手,但他后來找到了失手的原因:“我輸得多的這幾次都是因為當天你要過來。這些年,我已經習慣了孤獨,聽說你要來,我就特別興奮,老是去看表。這樣一分神,我就容易輸。所以再有人找我的時候,我干脆給自己放一天假,不玩了。”

不僅如此,A先生對于賭場的研究已經延伸到賭場的服務體系了。他說:“某個賭場提供的服務比酒店的還好。他們給我配了一個助理,而且這個助理比我過去的任何一個助理都專業。你下次來,我讓我的賭場助理統統安排好。”后來我去了幾次,果然流程、態度、設施和服務都超級好。
再后來,A先生在海外收購了一個賭場,打算自己經營和管理,但是他把公司的會議全部安排到其他賭場去開,讓賭場的服務團隊代替他的團隊來接待他所有的客人。現在,A先生開始了他的新事業。
(摘自《歲月兇猛》中信出版社 圖/亓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