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合同法》第121條中“第三人“的限縮解釋

徐曉+陳國良

摘要：《合同法》第121條規定了合同相對性原則，但是從《合同法》立法之初，學界對該條款的理解就存在諸多爭議。本文從解釋論的視野下運用限縮解釋方法對第121條進行分析論證，認為需要對條款中“第三人”以及“第三人原因”進行限縮解釋，將第三人限制為與一方當事人有一定法律關系的第三人以及第三人的原因則限制為那些在社會與經濟生活中那些具有通常性的原因。

關鍵詞：合同相對性；第三人；限縮解釋；目的解釋

我國《合同法》第121條（以下簡稱第121條）規定：“當事人一方因第三人的原因造成違約的，應當向對方承擔違約責任。當事人一方和第三人之間的糾紛，依照法律規定或者約定解決。”第121條體現了合同法理論中的“合同相對性原則”。該條規定表明，原則上，合同的效力僅限于合同當事人，在一方當事人因第三人原因違約時，因該第三人并非合同當事人，非違約方不能要求該第三人承擔違約責任，而只能追究違約方的責任。①該法條最大的爭議在于債務人能否以第三人原因為由主張抗辯以及第三人原因的范圍如何界定。

一、對第121條限縮解釋的必要性分析

傳統學說一般以“誠信原則說”為債務人因第三人原因承擔違約責任依據。該學說主要有以下三個要點：首先，不管是債務人本人還是第三人，只要給付能實現，履行義務的人是誰對債權人而言是無關緊要的，所以第三人有過失，而債務人本身無過失，即可免除債務人不履行的責任，這不符合公平正義的要求。其次，第三人的資力一般比債務人弱，因此倘若債務人因本身無過失，而由有過失的第三人負責，則債權人損害賠償請求權實現之可能性，值得懷疑，且有違公平。再次，從債務人不履行發生之防止可能性考察，債務人較債權人立于優勢地位。由法律令其對第三人之過失，盡必要之防止努力，應當誠實信用原則之必要。因此這種觀點兼顧債權人與債務人兩者利益。②

第121條最大的爭議是債務人能否以第三人的原因為由主張免除責任以及第三人的原因的范圍如何確定。首先，從直觀上看，該條款加重了債務人的負擔，因為債務人無法因第三人的原因而免除責任。“第三人”在字面上解釋為除合同當事人以外的任何第三人，但是規定任何第三人導致債務人無法履行債務都要承擔違約責任，未免有違公平正義的法律價值之嫌。

其次，從司法實踐上看，有必要限定“第三人”的范圍。有學者通過對400多個相關案例進行分析研究發現，我國法院的實踐表明雖然未能充分闡述理由，也沒有提出限定的具體標準，但是法院在某種程度上是采納了限制第三人的說法。③

再次，現有的司法解釋也體現出了司法實踐并未完全依第121條的文義對第三人的范圍不作限制地要求合同當事人承擔責任。例如，《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旅游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地規定》第7條第2款中，就第三人造成的游客人身、財產損害，司法解釋并未依據《合同法》第121條令旅游經營者承擔違約責任，而是依據《侵權責任法》第37條，規定：“因第三人的行為造成旅游者人身、財產損失，由第三人承擔責任；“旅游經營者、旅游輔助服務者未盡安全保障義務，旅游者請求其承擔相應的補充責任的，人民法院應予以支持。”在這里，未盡安全保障義務的旅游經營者僅僅承擔補充責任，并不是直接的違約責任承擔責任主體。該規定的顯示著以下信息：第三人仍然可能是違約責任的承擔主體，第三人也是旅游經營者、旅游輔助者的免責事由，并未遵照第121條所提出的合同相對性理論。

二、對“第三人”和“第三人原因”的限縮解釋

有學者認為此處的第三人是指與當事人一方有關系的第三人，這個“第三人”通常是一方當事人的雇員、內部職工、當事人一方的原材料供應商、配件供應人、合作伙伴等，也包括上級。④也有學者認為“他人過錯責任對債務人來說非常苛刻，因此除法律有直接規定，不得隨意使用，即使從立法角度來說，在我國也不能盲目擴大他人過錯責任的使用范圍，只有在第三人與債務人有密切關系，如第三人負有協助義務等情況時，才可承認他人過錯責任。⑤另有學者主張需要將該條中的第三人限定在履行輔助人、上級機關以及與債務有一定法律關系的第三人，如合伙關系、共有關系、代理關系、共同擔保關系等。同時不包括第三人積極侵害債權的情形，認為此時應由責任人直接承擔侵權責任。⑥以上三種觀點大同小異，本文亦認可觀點，認為需要對“第三人”限制為與一方當事人有一定法律關系的第三人。而“第三人的原因”則限制為那些在社會與經濟生活中那些具有通常性的原因。盡管“第三人”以及“第三人原因”是一個涵蓋極其廣泛的表述，是無窮無盡的，但是“與一方當事人有一定法律關系的第三人”以及“社會經濟生活中的通常性原因”屬于價值判斷，根據案件不同的具體事實，由法官自由裁量即可。

此外，在一些特殊合同中，例如委托合同、保管合同，一般要求違約方存在過錯或者重大過失才需要承擔責任，即這些合同適用過錯責任原則。在這些合同債務人是存在過錯或者重大過失的居多，所以違約方即債務人需要對債權人承擔責任。⑦

[注釋]

①謝懷栻等： 《合同法原理》，北京：法律出版社2000 年版，第299頁。

②林誠二：《民法理論與問題研究》，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2000年版，第347-348頁。

③周江洪：《<合同法>第121條的理解與適用》，載《清華法學》，2012年第5期。

④梁慧星：《梁慧星教授談合同法》，四川省高級人民法院印，川新出內（98）字底174號，轉引自韓世遠：《合同法》（第三版），北京：法律出版社2011年版，第599頁。

⑤韓世遠：《他人過錯與合同責任》，載《法商研究》， 1999年第1期。

⑥參見張影：《第三人原因違約及其責任承擔》，載《北方論叢》，2002年第6期。

⑦馬超、邵和平：《論合同相對性原則突破的原因、內涵與價值》，載《河北法學》，2013年第7期。

（作者單位： 天臺縣人民法院，浙江 天臺 317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