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秋印譜》的特殊意義

□ 韓天衡

□ 韓天衡

黃易銘長(zhǎng)方端硯 天津博物館藏

我們中國的篆刻有三千年以上歷史，但把印章制成印譜，從最早的北宋楊克一《集古印格》算起，只有九百年歷史（所謂《宣和印譜》據(jù)我考證為子虛烏有）。印譜的制作，從刻木版到蓋原印，到墨拓邊款，其間又經(jīng)歷了一個(gè)漫長(zhǎng)的后續(xù)期。

從北宋《集古印格》到明代中葉，好印、藏印者很多，可是誰也沒有想到用原印來鈐蓋印譜。都是由不識(shí)古字、不曉古意的匠人，依樣畫葫蘆地拿它翻刻到棗梨木上印刷出來，所以這些印譜里面的古璽印面目全非。直到明代隆慶年間，上海人顧從德用古代流傳下來的古璽印，用好的朱砂印泥，直接鈐到綿連紙上去，制作出歷史上第一部用原印鈐蓋的印譜—《顧氏集古印譜》。這個(gè)事情本不難，關(guān)鍵是理念的創(chuàng)新和改變。此后到清中葉之前，人們一直用印泥朱鈐印章，有古璽印譜，有印人的印譜，即使邊款刻得精美可人，但一概沒有墨拓款識(shí)。

最早的帶有邊款的印譜，我見到的有兩部，一部是我收藏的《黃秋盦印譜》，另一部是西泠印社收藏的《西泠四家印譜》，都是嘉慶年間的拓本。當(dāng)時(shí)印章邊款的拓制技法還不算高明，墨色也不是太勻。至于印章邊款拓得非常精到，產(chǎn)生烏黑锃亮的烏金拓和淡如蟬翼的蟬翼拓，達(dá)到這么好的藝術(shù)效果，要到毛西堂（？-1861）、魏稼孫（？-1882）的時(shí)候。毛西堂輯《西泠六家印譜》，魏稼孫為吳讓之、趙之謙輯印譜，真是美輪美奐，朱紅的鈐蓋印章與烏黑的邊款相映成趣。明代至清代中期的印譜皆無邊款，印譜形成前印后款的新穎標(biāo)準(zhǔn)格式，正是以嘉慶年間《黃秋盦印譜》《西泠四家印譜》為濫觴的，并衍傳至今。它極大地豐富了印譜之美，且對(duì)考證、鑒定、史料、故實(shí)、裝幀皆具重要的學(xué)術(shù)價(jià)值。

《黃秋盦印譜》封面

《黃秋盦印譜》題跋

另外還要說明一點(diǎn)，我們見到的嘉慶時(shí)候的這兩部印譜，當(dāng)時(shí)拓工還不具備直接在整張印譜紙上拓邊款的本事，印蛻、邊款都是拓好之后剪下來再粘貼到印蛻下方。到了清末，就能夠直接在印譜紙上拓邊款和鈐蓋印章。毛西堂手拓的精美印譜，最得魏稼孫的賞識(shí)，稱：“君能事雖多，終以印印為第一?！彼康拟j印和拓款技術(shù)，被魏稼孫詳細(xì)記錄在《題增補(bǔ)毛西堂手輯西泠六家印譜》一文中，對(duì)后人印譜制作有極大的借鑒作用。

黃易（1744-1802），字大易，號(hào)小松、秋盦。杭州人，曾官濟(jì)寧同知。他是清代著名金石學(xué)家，篆刻受丁敬影響，為“西泠四家”之一。我收藏的這部《黃秋盦印譜》，來自古典文學(xué)專家胡士瑩先生的饋贈(zèng)。內(nèi)頁有道光甲辰（1844）保庸觀款、咸豐甲寅（1854）吳云觀款、咸豐丁巳（1857）張?jiān)催_(dá)題識(shí)等。方介堪、陸維釗師皆有觀題。陸維釗先生題：“小松印流傳易見者，占此冊(cè)十之七，妄加鄙見，未必當(dāng)也。又，邊款亦其用心之作，應(yīng)與印同重視之?！?/p>

既然印章邊款的拓制是由拓碑的啟迪而來，那么第一個(gè)想到用拓碑的方法來拓印章邊款的人，想必是既熟悉碑刻又熟悉篆刻的睿智之人。拓碑在唐宋已經(jīng)很盛行了，但運(yùn)用到印章邊款上來，居然要到千年之后的清代嘉慶年間，這也是一個(gè)理念的問題。所謂“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這件事可以給后人很多啟示。

（作者為西泠印社副社長(zhǎng)）

責(zé)任編輯：鄭寒白

《黃秋盦印譜》 喬木世臣（附邊款）

《黃秋盦印譜》 一不為少（附邊款）

[清]黃易 王壽福（附邊款）

[清]黃易 洪氏孟章

[清]黃易 畫秋亭長(zhǎng)（附邊款）

[清]黃易 嘉榖私印

[清]黃易 芝山

[清]黃易 立德（附邊款）

[清]黃易 灊云

[清]黃易 梅坪

[清]黃易 葆淳

[清]黃易 自度航（附邊款）

[清]黃易 西堂藏書畫印

[清]黃易 湘管齋（附邊款）

[清]黃易 留馀春山房（附邊款）

[清]黃易 振衣千仞

[清]黃易 趙氏金石(附邊款)

[清]黃易 魏成憲印

[清]黃易 春淙亭主（附邊款）

[清]黃易 冰庵

[清]黃易 小坡（附邊款）

[清]黃易 茶熟香溫且自看

[清]黃易 陳氏晤言室珍藏書畫（附邊款）

樹端臨本（附邊款）

[清]黃易 建侯父

[清]黃易 魏氏上宿

[清]黃易 梁肯堂印（附邊款）

[清]黃易 一笑百慮忘

[清]黃易 崇鼐私印

[清]黃易 心跡雙清（附邊款）

[清]黃易 我生無田食破硯

[清]黃易 戊子經(jīng)元（附邊款）

[清]黃易 雪瓢老人

[清]黃易 翠玲瓏

[清]黃易 賣畫買山（附邊款）

[清]黃易 魏嘉榖印

[清]黃易 陸奎私印

[清]黃易 文淵閣檢閱張壎私?。ǜ竭吙睿?/p>

[清]黃易 罨畫溪山院長(zhǎng)

[清]黃易 湘管齋

[清]黃易 河南山東河道總督之章（附邊款）

[清]黃易 于此亦足七言聯(lián) 紙本 無錫博物院藏釋文：于此間得少佳趣；亦足以暢敘幽情。遜堂大兄清鑒，錢唐愚弟黃易。鈐?。狐S易私印（白） 小松（朱）

[清]黃易 節(jié)錄《孔謙碑》 紙本款識(shí)：裕三先生粲教，小松黃易。鈐?。狐S易私?。ò祝?小松（朱）

[清]黃易 王漁洋、顧見山《游杜工部南池》詩三首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釋文：南池風(fēng)景地，微雨墊巾來。盡日聞蟬語，無人共酒杯。一亭楊柳暗，四面芰荷開。萬里橋西宅，新經(jīng)蜀國回。遲日回晴郭，春陰策馬來?；某孛鞣e水，深柳傍高臺(tái)。畫壁丹青合，風(fēng)簾鳥雀開。謝公游屐遠(yuǎn)，不復(fù)掃莓苔。杜老欣相賞，任城許薄知。掉船時(shí)載酒，倚樹醉吟詩。蔓草春云暗，寒燒劫火遺。為誰汶水外，登眺憶南池。王漁洋、顧見山《游杜工部南池》詩三首，秋庵黃易書。鈐?。狐S易私印（白） 小松（朱）

[清]黃易 山顏云影五言聯(lián)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釋文：山顏浮郭迥；云影到門幽。漢元初四年《三公山碑》近出元氏縣荒野中，前賢著錄所未有也。書兼篆隸，有秦人遺意，乃集字為聯(lián)。錢唐黃易摹于濟(jì)州官舍。鈐?。狐S易私?。ò祝?小松（朱）

[清]黃易 授其為復(fù)八言聯(lián) 紙本 南京博物院藏釋文：授其大道，以極無上；為復(fù)定禮，而表所尊。秋庵黃易。鈐?。狐S易之?。ò祝?小松（朱） 小蓬萊閣（白）

[清]黃易 致陳燦札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釋文：金鄉(xiāng)石室畫象，承大兄逐幅記明，自系問明拓工，感甚感甚。傳是漢朱鮪墓石室，不知是否。乞命舍弟將《前漢》《后漢》取出，求大兄翻出《朱鮪傳》，命舍侄照錄全傳一紙，即賜寄擲是感。碑中有五字曰“朱長(zhǎng)舒之基”，未知是朱鮪，抑別是一人，不知其詳也。濟(jì)寧甚熱，館中偪仄，如何是好？念切念切。匆匆候安，不一。愚弟黃易頓首，曙峰大兄。

[清]黃易 梅花 16×50cm 紙本水墨 唐云舊藏款識(shí)：仿煮石山農(nóng)《萬玉爭(zhēng)輝圖》筆意。錢唐黃易。鈐?。狐S（朱）

[清]黃易 臨慈云寺題名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款識(shí)：（一）右書在慈云寺佛殿后石壁，隋以前之刻。（二）右宋人題名在寺東壁間，臨奉蓮湖大兄正。愚弟黃易。鈐?。狐S易私印（白） 小松（朱）

[清]黃易 震無持而七言聯(lián)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釋文：震無咎者存乎悔；持而寶之一曰慈。嘉慶五年七夕前一日書，秋庵黃易。鈐?。狐S易私?。ò祝?小松（朱）

[清]黃易 品高興在七言聯(lián)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釋文：品高洛社耆英會(huì)；興在米家書畫船。桐亭先生正字，秋庵黃易。鈐?。狐S易私?。ò祝?小松（朱）

[清]黃易 臨《泰山銘》冊(cè)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款識(shí)：乾隆□□□甫蒞任城，奉使查泉，至泰岱謁廟后徘徊于山巔，見削壁懸崖，有唐開元中《泰山碑》在上，心慕神馳。及下山，詢土人，適有世家所藏舊本，乃明初所拓，余購而珍之，攜回運(yùn)署，摹而臨之。錢塘黃易并記。鈐印：黃易私印（白） 小松（朱）

[清]黃易 硯以詩乃五言聯(lián)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釋文：硯以靜方壽；詩乃心之聲。秋庵黃易。鈐?。狐S易私?。ò祝?小松（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