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愛，無懼未來

◎ 潘彩霞

因為有愛，無懼未來

◎ 潘彩霞

在最好的年紀遇到最美的愛情，這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即使這愛情遭遇最無情的考驗，所有的回憶也將成為溫暖前行的動力。

著名物理學家吳大猷和妻子阮冠世的遇見就是如此。1929年的春天，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他們攜手來到北京天壇公園，走到回音壁前，阮冠世讓吳大猷把耳朵貼在回音壁的一側，自己則跑到另外一側，片刻，他的耳邊傳來一個甜蜜而清晰的聲音：“請上帝保佑我們一生一世在一起！”這聲音是那么悅耳動聽，如夢似幻，悠悠揚揚。被巨大的幸福籠罩著，吳大猷興奮地回應她：“我會一生一世證明我的愛！”

愛情的花兒開了，回音壁見證了他們堅定的愛的承諾。

那時，吳大猷剛剛從南開大學畢業留校任教，阮冠世則是他的學生兼師妹。第一次上課時，他就對這個活潑聰穎、充滿靈氣的姑娘格外關注，而她也對這個物理系的高才生早有耳聞。他的一張邀請紙條，她便欣然赴約，愛的火花就這樣被點燃了。

可是愛情才剛剛開始，無情的考驗就到了—阮冠世被查出了肺病，在那個年代，這幾乎是不治之癥。由于女生宿舍是不能隨便進出的，無法看望阮冠世的吳大猷心急如焚，他想起母親常做的一種滋補品—文火燉牛肉湯，于是他每天去菜市場買瘦牛肉，回來后細心地洗凈，把肉切成小塊慢燉，燉好后再托人送到女生宿舍給阮冠世。關懷是最有力量的，這讓阮冠世非常感動，有愛，便無懼未來，她的精神狀態一天天地好起來。

兩年后，吳大猷和阮冠世雙雙獲得獎學金赴美留學，不幸的是，在美國，阮冠世病情加重，不得不立即住院治療。醫藥費是一筆很大的開支，獎學金根本無法支撐，吳大猷便拼命打工。在一家單位做工程研究時，他白天上課，晚上在實驗室連續工作十個小時，一連三天幾乎沒合一下眼，用掙來的15美元解決了倆人的燃眉之急。

只可惜由于當時醫療條件的限制，這次住院治療非但沒有見效，還讓阮冠世留下了后遺癥，此后她的病情時好時壞，不得不常常住在療養院里休養。1934年，吳大猷獲得博士學位，這時，他的恩師邀請他到北京大學任教，他想接阮冠世一起回國，但醫生不允許她出院，無奈之下，他只得留下她在美國繼續求學和療養只身回國。

她為病所苦，他則為思念她所苦。好在半年后，終于獲得名校大學物理工程學士學位的阮冠世也回國了。可是，相聚的甜還沒有來得及品嘗，病痛又來折磨她。由于長途旅行過度勞累引發了肋膜炎，阮冠世高燒不退，工作之外的時間，吳大猷都花在了醫院里。

出乎所有人意料，在她的病榻前，他居然向她求婚了。親友師長擔心他的前途，都勸他三思而行，他的答復是：“我愛她不是一朝一夕了，我所憧憬的未來都是和她在一起的。”她不愿拖累才華出眾的他，含淚提出分手，得到的是他誠摯的表白：“我的生活中如果沒有你，再大的成就也沒有意義！希望你給我照顧你一生的機會，否則我這輩子就單身！”

真誠的愛感動了所有人，包括早年守寡、只有吳大猷這個獨生子的母親，她欣然接納了因肺病而無法生育的阮冠世。八年苦戀，有情人終成眷屬。愛能融化病情，在溫馨的家庭氛圍里，阮冠世的身體漸漸好轉。吳大猷則從事研究工作，聲名漸起。

“七七事變”后，清華、北大、南開在長沙成立了臨時大學，吳大猷把母親和阮冠世安頓在天津的親戚家，他則隨著師生轉移。他離開后，她實在放心不下他，于是拖著病體，不顧家人勸說，堅決要南下尋夫。幾經輾轉，阮冠世終于在青島追上了吳大猷，茫茫人海中奇跡般相聚，兩人不禁喜極而泣。

他們先輾轉長沙，后到昆明，因為愛情，他們從不消沉。照顧她，他也是快樂的，并未像師友們擔心的那樣影響事業，反而使他的事業上了一個新臺階：吳大猷有關多原子分子結構的專著出版后，在國內外反響巨大。

他們彼此相依，無可替代。1943年，吳大猷在搭乘一輛馬車去上課時，不幸摔下來，摔成了腦震蕩，他躺在床上，換她來照料他。一個月后，他身體好轉，她卻因為驚嚇、擔憂和勞累再次病倒了。吳大猷一邊上課搞研究，一邊精心照顧她。他每天提著菜籃進課堂，下課后直奔菜市場，買不起牛肉，就撿些牛骨頭為她熬湯。她渾身出虛汗，他就一刻不停地為她擦汗、換衣服；她一度暈迷，他就附在耳邊輕輕呼喚她；她脈搏微弱，靠注射葡萄糖和鹽水維持生命，他“心里有說不出的憂急害怕，那時最希望的是有個人來，可讓我離開她片刻鎮定一下自己”……也許是愛感動了上蒼，就在大家都勸他準備后事的時候，她卻奇跡般地從死亡邊緣回來了。這給了他們更大的信心去面對以后的生活。回音壁前的誓言，她一直都記得，他也因此被朋友們稱為“標準丈夫”。

抗戰勝利后，吳大猷帶著阮冠世到氣候適宜的加拿大任職。不能生育一直讓阮冠世覺得非常遺憾，吳大猷為了讓她有所寄托，便過繼了堂弟的兒子。孩子的到來讓阮冠世重新煥發出生命的光彩，她把全部的母愛都傾注在這個孩子身上，享著天倫之樂，她的身體也逐漸康復。性格剛強的她不肯屈服于命運，她不滿足于現在的生活，更要補上因身體原因而落下的學位，給兒子樹立一個好榜樣。兒子大學畢業后，她和兒子一起攻讀了碩士、博士學位，晚年又無師自通地畫起素描和水彩，作品多次參展獲獎。

愛情的力量不可想象，從少女時代就纏綿病榻的她居然活過了古稀之年，而且取得了驕人的成就，這一切都因了愛情的呵護。1979年，71歲的她永遠地去了，他悲慟欲絕，只好靠埋頭做學問來逃避痛苦，先后完成了《量子力學》《物理學的發展史及哲學》兩部專著。1992年，在學生的陪同下，吳大猷回到闊別46年的故土，在天壇公園回音壁，他把耳朵貼在壁上，少女阮冠世的聲音又隱隱傳來，他激動地說：“聽到了！聽到了！”“一生一世在一起”，無論歲月怎樣變遷，她似乎一直都陪著他，從未離去。

2000年，吳大猷病逝，臨終遺言：“我一生沒留下遺憾。”他不僅創造了中國物理界的奇跡，而且創造了愛的奇跡，他踐行了自己的諾言，用一生一世證明了對她的愛。

編輯/夏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