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逆襲太感人，所以死掉了

□ 霧滿攔江

他的逆襲太感人，所以死掉了

□ 霧滿攔江

學校爛，上課悶，你就從此拒絕學習和閱讀，以示抗議嗎?他們教學失敗，那是他們搞砸他們的工作。你拒絕學習和閱讀，你是在搞砸自己的人生。這不是抗議，是自殘

知乎專欄，署名劍心的創作者，提及了這樣一件舊事。

日本導演北野武，有個患難之交、交心換命的好朋友——日本非常有名的大作家永山則夫。

沒聽過?那就對了！20年前，1997年的8月1日，大作家永山則夫，被強行拖到絞刑架前。永山則夫拼命反抗：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子好嗎，我可是暢銷書作家，放了我，求你們放了我，我一定努力寫作。

全沒用，當場掛絞架上了。

為什么非要絞死大作家?大概是因為，永山則夫于逆境崛起的經歷，太雞湯，太感人。

許多人喜歡在網絡上說自己多么多么苦，姥姥不疼舅舅不愛，老板橫踢同事斜踹，事業不順模樣丑怪，愛情愁苦運氣極壞，總之苦大了。這些苦，如果讓永山則夫聽到，他會羨慕死你。

永山家里，有八個兄弟姐妹，他排第七。父親是個賭徒兼酒鬼，孩子們最怕他出現在家里，回家必是酗酒打人。幸好，這位父親有天喝多，醉死在路邊。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永山的哥哥，年齡不大就有了出息——把人家女孩弄懷孕了，差點被活活打死。這么出息的父親和哥哥，拖累了永山的姐姐。姐姐已訂婚，卻因父親和哥哥的“事跡”遭對方退婚，不要她了，當時就瘋掉了。永山的母親頂不住了，帶著四個孩子離家出走，撇下永山四姐弟，任其自生自滅。

此后，精神失常的姐姐，就帶著三個弟弟妹妹，在垃圾箱里翻找食物度日。這樣流浪好多年。

后來官方實在看不下去了，伸出援手，永山才進入中學讀書，并得以機會，在一家爵士茶餐廳打工。在茶餐廳，他遇到了個讀機械工程的打工大學生，綽號理工狗。兩個人一起干活，終成好友，無話不談。

一天，理工狗對他說：讀書這種事兒，對我們這些窮人來說，毫無意義。我是真的不想再讀了。那你想干什么?永山問。理工狗茫然回答，說不定，我可以……可以去說個相聲啥的……再不行，就學著演個電影，再不行……再想辦法唄。

日本的相聲，在當時已經行至末路，所以永山則夫對理工狗的說法，不屑一顧。他不想說相聲，也不想當演員。他只有恨!恨這個對他不公的世界。

和理工狗分手后，永山則夫繼續走在仇恨的路上。

他偷來一支槍。

起初的想法，是用這支槍自殺。但槍到手中，他才發現自己心中，對這世界的恨意，已經不可化解。

索性無差別射殺路人。殺了一個看門人，一個警察，兩個出租車司機。繼而被捕，入獄。當時雖然他還未成年，但連殺四人，罪不可赦，法官判他死刑。

進入監獄后，永山則夫跟犯人們坐在一起看電視，忽然看到他唯一的朋友，曾在茶餐廳打工的理工狗，正在鏡頭里侃侃而談。只不過，那個厭學的理工狗，現在已是知名大導演，北野武。

當時永山則夫就震驚了。理工狗……就他那貨，也能成為北野武?我好像……也應該有其他可能吧?

監獄中的永山則夫，收到北野武的來信：忘了我以前說的話吧，人窮就要多讀書，讀書是讓你獲得更多機會的最好方法……北野武鼓勵永山：不要放棄，努力尋找生命發展的無限可能。

來信倒是挺勵志，可在監獄里，又能干什么?要不寫寫字。在監獄里，永山則夫出版了他的第一本書《無知的淚》。

好評如潮，讀者看到淚飛如雨，強烈要求看第二本。再寫第二本，大火。

再寫第三本《木橋》。銷量高得驚人。一名居住在美國的日菲混血女孩，被他的書迷得顛三倒四，飛到日本監獄，和永山舉行了婚禮。

永山則夫上訴：不要殺我好咯?我是真心悔改，我賺到的無數稿費，全部給受害者家屬。再看看我成長的環境，我可是社會的犧牲品哦。

法庭駁回——一碼歸一碼，支持你獄中創作，但殺害四名無辜者，這事總得有個說法。

一石擊起千重浪，整個日本社會都被卷入到瘋狂大討論中。一半人認為永山則夫已經悔改，死刑毫無意義。一半人認為悔改是好事，但死刑也是必須的。

這個爭論長達20年，直到暢銷書作家永山則夫很不情愿地面對自己的過錯，被送上絞刑架。

永山則夫的遭遇，真的讓人掬一捧同情的淚，不同情沒天理。

他本是日本社會發展的犧牲品，但當他轉而成為加害者，性質就變了。此前，他執拗于自己所遭遇的，并為此憤憤不平。正是這種積憤毀了他，他本來可以憑借自己的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可積憤的心，讓他未能走出惡的淵藪，終鑄大錯——他和摯友北野武，唯一的差異，是少讀了幾本書。

有些人就是這樣，因為生活待我不公，我就給你破罐子破摔。蔡康永曾勸過這些人：學校爛，上課悶，你就從此拒絕學習和閱讀，以示抗議嗎?他們教學失敗，那是他們搞砸他們的工作。你拒絕學習和閱讀，你是在搞砸自己的人生。這不是抗議，是自殘，你抗議的對象無感，而你自嘗苦果。就像你連續吃到三家爛餐廳，難道你就從此絕食，以示抗議嗎?

心外無理，心外無物——生命中那些讓你耿耿于懷的，不過是記憶。千萬不要和生活賭氣，賭氣你就輸了。人生的第一要義，是管理好自己——管理好自己的心，管理好自己的記憶。

（摘自《青年博覽》2017年第1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