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里的石碾石磨

■ 勁 豐

老宅里的石碾石磨

■ 勁 豐

我家的老宅是一座頗具沁縣南鄉古建特色的四合院，算一算到現在應該有幾百年的歷史了。

老宅正面是平地起的四孔土窯洞，里院跌臺五層，東西各三間土樓，南面是帶垂花門的五間土樓，外院東西兩側各為三間土木房。單說這六間房子是與那些古建院落中的偏房沒有多大差別的，但是我家老宅的這六間東西房主要是用來安放加工糧食作物的石碾和石磨的。這應叫作碾房、磨房，在我家祖輩口口相傳中被稱為碾道和磨道。

從小就與石碾石磨打交道，對它們有一種自然的親切感，記得那時大人們每天在田間忙，常是臨近做飯時還沒有面。這時，母親端上一簸箕糧食，叫上我們兄妹幾個去碾道，你拉我推，一會兒就把糧食碾碎了。用籮一篩，面粉就有了。

老宅中的石碾石磨是對外開放公用的，大半個村里的人都喜歡來我家的碾磨上加工磨面。一是因為我家的石碾石磨大，用我們當地話講是又糙又快；二是我家的碾磨安在房子里，刮風下雨都不怕。所以，記憶中，我家的碾磨總不得閑，尤其是每年一到臘月里，更是這家磨完了那家磨，碾道、磨道里總傳出碾磨有節奏的旋轉聲；伴隨著碾軸磨軸的吱吱哊哊聲，還蕩漾著推磨人的歡聲笑語。

誰家次日要來加工磨面，頭天傍晚就要到我家知會一聲。當得知碾磨沒有被占用時，便無比高興，臨走會在碾盤或磨盤上放置一個笤帚或簸箕之類的什物，意思是已經被占住了。如果誰家用了石磨，沒有掀起上層的磨頂把磨底掃凈，就意味著他還要來加工。有時，要是有兩家同時來加工，要么一家用碾子，一家用石磨；要么兩家合作，推完一家再推一家，互幫互助，說說笑笑，其樂融融。

我家的石碾石磨在設計上也是人畜兩用，碾子兩端的碾椽一根長一根短，短的那根末端上設置有用于牲口拉碾時掛繩索、炮桿的小鐵環眼。用牲畜拉碾磨時，需拿一對帽子大小的圓布將其的雙眼蒙住，人們把其叫作“掩眼”，一來避免牲畜偷吃糧食，二來避免牲畜幾個鐘頭轉圈而暈臥……

拉碾推磨也是苦差事，騾、馬、牛一般都很勤勞，毛驢則愛偷懶，干活不踏實，所以，人們形容有人干事情推脫躲閃不主動不積極時，便說“懶驢上磨屎尿多”。關于石磨的俗語較多，說某某人因為事逼無奈，常用“磨不推自轉”比喻。如果形容專門找茬兒尋別人的短處或伺機報復時，有句話叫“磨道尋驢蹄”。有錢人和沒錢人辦同一件事，一般是有錢人辦得漂亮順當，人們便說一句“有錢能使鬼推磨”等等。

石磨不快時，還要請會鍛磨的師傅來把磨齒鑿打鋒利。老人們說，得給鍛磨師傅吃糕，寓意著這樣才能使師傅鍛出的石磨磨齒咬合自如、粘合緊密。這鍛磨可是技術活，俗話說：“投犁鍛磨，馬上見貨”，以投犁鍛磨之事說明，不在乎你吹牛吹得多大，關鍵是用事實說話。

千百年來，碾磨為人們提供著方便的同時，人們也從碾磨身上看到了合作、堅韌、奉獻的美德。以前人們給孩子起名字時也要沾一點碾磨的靈性、秉承一點碾磨的精神，諸如小碾、碾孩，磨仙、磨栓、磨寶等；碾砣盤，磨盤垴等地名更說明了碾磨和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關，體現著人與碾磨的和諧關系。

隨著電磨的出現，老宅的石碾石磨也“光榮下崗了”。再后來，又覺得它在碾房磨房里白白占著位置，便干脆將它們卸載、肢解搬出大門之外，它們靜靜地躺在墻角，經受著風吹日曬雨淋。寒來暑往，幾度春秋，如今，石碾石磨又被人們調侃稱為“古董”稀罕起來，成為了時代的“寵兒”。不經意間朝它們瞅上幾眼，不由地回憶起那段推磨拉碾的美好時光。歷史車輪滾滾向前，曾為人們立下了汗馬功勞的石碾石磨幾經滄桑，物是人非，而它們風骨依舊。

曾有哲人說過：人不如物。是的，人有時是應該向物學習的，或精神、或品格、或……

（責編：許樹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