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盼望著秋天

楊沛林

六月還沒到最熱的時候，有誰還記得春天。路旁的花早已爭芳斗艷，開了又落。雨后的云朵像哭急了的小孩漲紅的臉，映在天空里就是火燒般的晚霞。我更喜歡朝霞，因為晚霞過后依舊是無盡的黑暗。立夏了，北京的人們早早地就知道夏天來了。街頭的楊樹又長出了毛毛蟲；街頭的乞丐也早已換好了行頭，地上鋪著更薄的坐墊，要開始每日的營生了；短裙、絲襪又復活在校園里；商店為了招攬顧客，在櫥窗里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夏季清火飲品。烈日下，我在凝神等著紅燈變成綠燈。來來往往的車輛和行人交織在一起，像手法嫻熟的掌柜撥動著的算盤。送外賣的小哥撞了我一下，好像只有等綠燈的我是個怪人。

毛毛休息來找我玩，其實也不是玩，自從上班后，我們連見面的時間都少了。

“今年熱得真早。”

我們撐著一把傘，在附近尋找吃的。今天的太陽好像也極餓了，想要把人們都烤熟。飯后，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一處陰涼地，迷迷糊糊地聽著路上行人的閑談……

“你都有千萬資產啦？”“什么呀，你是說加上住的地方吧！”“對啊。”“那又不能算。”

“人生要追求一種圓滿。”“什么是圓滿？自我滿足就是圓滿。”“你不懂，必須為人妻、為人母才叫圓滿，不然以后你會后悔的。”“可我現在覺得挺好的。”一位父親好像在給女兒講些過來人的經驗。

“清涼下火的綠豆湯、酸梅湯……”“走，買一杯去！”

有誰還記得春天，已經收獲這么多了。紅色的櫻桃、黃色的杏……人們在水果攤前挑得眼花繚亂。

柿子、棗子、柚子也擺放在水果店里，這些都是秋天的果實。放在我桌上的蘋果又開始爛了，每天下班后，只能看著蘋果上的斑點像癌細胞一樣，擴大、再擴大……又到了畢業的季節了，師哥師姐們都在忙著論文答辯，忙著找工作，忙著結婚，忙著上火。二十歲的小伙子們忙著打游戲，六十歲的老頭子們在廣場忙著鍛煉身體。

毛毛也在我的耳邊說著她的工作和生活。她已經有一份令很多人羨慕的公務員工作了，但還是有很多煩惱。毛毛的男朋友是我們的高中同學，很優秀的一個男生，但沒房、沒車，和毛毛朋友圈子里的人一比，就沒什么優勢了。該回去工作了，我把毛毛送到了地鐵站，她黑白格的裙擺被風吹了一下，我慢慢看不到她了。

轉過南鑼鼓巷，盡管天很熱，但這里還是和往日一樣熱鬧。很多人都撐著傘，或者戴著墨鏡，熙熙攘攘地在琳瑯滿目的店鋪前瀏覽。據說這里從前是元大都的市中心，更是一處大富大貴之地，街街巷巷里擠滿了達官顯貴，王府豪庭數不勝數。他們應該怎么也想不到，現在的這里無論誰都可以自由進出。清王朝覆滅后，當年南鑼鼓巷的繁華也跟著慢慢落幕，而現在，它又再一次“翻紅”。歷史似乎總是如此，單曲循環著一首叫做《重復》的歌。

拐進其中的一條帽兒胡同，人一下子稀疏了很多。胡同的四號院曾經是一家書店，前不久也已經關門了。站在胡同的拐角處，還能聽到人們的歡呼聲、笑聲、酒杯碰撞聲……

六月，還沒有到最熱的時候，我們都盼望著秋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