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江儺戲中的民眾思想觀念

張金鑫

摘要：德江儺戲又叫儺堂戲，土家人叫“杠神”，本來是一種佩戴面具表演的宗教祭祀典禮，但在長期的歷史沿革過程中，已逐漸演變為一種為人驅邪納吉的民族民間風俗活動。本文通過探討儺戲插戲劇目及唱詞中所體現出來的文化內涵進而分析儺戲中所體現出來的民眾思想觀念。

關鍵詞：德江；儺戲；民眾；思想觀念

德江儺戲全堂24個劇目，半堂12個劇目，有正戲和插戲之分。正戲的主要內容不外是請各路職司不同的神祗到儺壇斬兇除惡，為需要沖儺還愿的主人家演戲還愿，除禍消災，招祥賜福。但正戲飽含著宗教祭祀內容，與世俗生活距離較遠。“插戲”是穿插在正戲之間演出的節目，也叫“雜戲”，它擺脫了儺祭的束縛，祭祀儀式淡化和消失，戲劇娛樂因素強化，從宗教世界、神的世界走向現實世界、人的世界。儺戲的“插戲”從題材上來看，多則是取材于民間故事，如《安安送米》、、《審桶》、《水打藍橋》、《郭老幺借妻回門》、《蘇妲姐選婚》、《傻二趕場》等，大都表現黎民百姓的實際生活，展現了民眾的日常思想觀念。

1、崇尚正確婚姻，自由戀愛

過去，婚姻觀主張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要自己選擇婚姻是不可能的，自由戀愛更是不存在。雖然人們是按照媒妁之言去做的，但是思想上不排除有一顆想要自由的心。通過儺戲表演，人們的追求得以表達，儺戲中插戲《蘇妲姐選婚》便滿足了人們這一心理需求。蘇妲姐在縣官的幫助下進行自由選婚，其選婚過程如下：

縣官：聽你三人所言，本官心中已知，現在你們三個各談自己的職業，以便參照明斷。

屠夫：（唱）一把刀兒里面快，殺條豬兒街上賣。一斤豬肉某一兩，十斤豬肉扣一斤。

裁縫：（唱）裁縫剪刀二面快，縫起衣裳街上賣。誰說裁縫不偷布，當面撕下二尺五。

癩癩：（唱）丁癩癩呀丁癩癩，辦起莊稼逗人愛。前倉我們拿來吃，后倉我們拿來賣。

縣官：蘇妲姐你根據他們三人的職業道德，提出你自己的心愿吧。

妲姐：張屠夫賣肉扣稱逗人恨，大秤小秤沒良心。

李裁縫明里裁縫暗偷布，當面撕下二尺五。

丁癩癩人才不好良心好，勤勞耕作志氣高。

......張屠夫、李裁縫你們莫怪，我要嫁給丁癩癩。

縣官：（唱）屠夫裁縫莫爭論，聽我本官判分明。根據妲姐的心愿，自選癩癩為夫君。

外美不如心靈美，逼婚難勝自由婚。從此二人結夫婦，屠夫、裁縫不準爭。

最終在縣官的裁定下，蘇妲姐根據三人的職業道德、憑自己心愿擇婿。蘇妲姐唾棄了短斤少兩的屠夫和暗里偷布的裁縫，選中了外向往之情丑內美、心善勤耕的莊稼人丁癩癩。此劇表現了對正確婚姻觀的贊許。

而插戲 《郭老幺借妻回門》表達了人們對般配婚姻的向往。此劇寫18歲的郭老幺新婚數日妻亡，為按期回門瞞過岳父母，聽信媒婆花招向88歲的長胡子伯伯租借其二八年華的妻子油菜花回門。長胡子貪圖銀兩應允，結果變假成真。胡子告狀，縣官痛斥：“哪有耄耋之年還要娶年方16歲的少女？你想老牛吃嫩草怎行？”胡子落得個貪錢丟妻的下場。該劇雖有不合邏輯的地方，但最終想要表達的是贊揚般配合理的自由婚姻，鞭笞貪愛錢財之人； 另一出悲劇是《水打藍橋》演繹書生與村姑雙雙殉情的悲劇。該劇不僅表現了男女主人公沖破禮法戒律拘束追求“不求同生求同死”，“這世不能同共枕，二世夫妻再團圓的愛情”，表現了地方民間青年男女追求戀愛自由的純與真、大膽和執著。

2、主張公平正義，揚善懲惡

插戲中縣官是都是剛正不阿的清官，是公平正義的象征，是民眾遇事尋求幫助的對象。如蘇妲姐選婚中的一段唱詞：

縣官：（詩）為官不與民作主，枉費朝廷爵祿高。青天七尺板，我用律八條。官民犯我手，王法定不饒。（白）報事官，傳令出去，有事上報，無事退班。

報事：遵令。有牛吃莊稼，馬害良田，土地紛爭，婚姻不明，大小斗秤，明滿暗騙，防火燒山，冤錯案情，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告上本殿，判斷分明。

這樣一段對縣官描寫的唱詞，讓我們看到了縣官作為人民的父母官，為民辦事，秉公斷案為民伸張正義的形象。

插劇《審桶》則更加清楚的展現了縣官伸張正義的形象。此劇講商人胡乾修書送銀三百兩委托弟弟胡坤代買田產，胡坤把買主寫成自己名字欲占為己有。三年后胡乾回鄉又帶五百兩銀子當胡坤夫妻面放在他倆臥室的黃桶蓋上，被胡坤夫妻偷走埋在床腳地下。胡乾起訴索銀，最終縣官機智破案。此劇情節波瀾重疊，懸念叢生，盡顯縣官的智謀韜略、嚴明公正，黑心人的貪婪卑鄙，表現了民眾對正義的追求以及對貪婪者的唾棄。

該劇結束時一段唱詞：

胡乾：（唱）青天大人大青天，感恩叩首熱淚傾。沒齒難忘青天好，子孫世代不忘恩。

縣官：（唱）智審一案又一案，一案更比一案難。只要為民來做主，哪怕火海與刀山。

世事形色何所懼，仔細周旋有何難。愿與黎民共甘苦，圖做終身清水官。

這段唱詞不僅表現出了縣官受人愛戴，同時也表現出了縣官愛戴子民的相互關系。這些唱詞中表現出來的不僅僅是縣官為民伸冤，為民伸張正義，同時又懲辦小人，讓人大快人心。實際上，這些唱詞體現了民眾希望在現實生活中也有一位像儺戲里的縣官一樣，作為公平正義的化身，公正為民辦事，盡心為民解難，還能懲惡揚善。

3、倡導夫妻互敬，家庭和睦

日常生活中夫妻關系以及家庭關系是民眾最重要的也必須要好好對待的關系，只有夫妻互敬，家庭和睦，生活才會越過越滿足。當然現實生活中并不是每對夫妻都是恩愛互敬，每個家庭都是和和氣氣，就跟儺戲中所演的鬧劇、悲劇一樣，讓人啼笑皆非，讓人心痛不已。《傻二趕場》這一鬧劇講的是農婦金氏把自己紡的棉線交給外號“傻二”的丈夫去市場賣掉辦年貨，巧遇干親家李榮榮趕場，榮榮與傻二以輸贏棉線和豬打賭看他傻二夫婦誰怕誰。榮榮認定親家母金氏脾氣大，傻二必輸，殊不料金氏為贏錢財情愿自己“委屈一下也沒關系”，結果金氏甘受傻二指揮，榮榮認輸。然而隨后“受了窩囊氣”的金氏終于雷霆復發，罰丈夫嘴含木棒下跪，丈夫也巧騙榮榮如法含棒下跪，自討其辱。最后傻二夫婦承認：“我們做了缺德事，應該改正。不要太苛刻了，誰賢尊重誰，誰對照誰的辦”。該劇結尾盡情揶揄了盛氣凌人的悍婦金氏和混財吃虧的榮榮，事實上是倡導夫婦互敬，家庭和睦。

最感人的人情味最濃的悲情劇要數《安安送米》，安安是個7歲男童，其母龐三春善良賢惠，事親至孝。可是因壞女人秋娘在婆婆陳氏面前惡語挑撥。婆婆被激怒之后逼迫兒子姜詩寫休書，姜詩不敢擔順妻逆母罪無奈從命。 龐三春輾轉至姑姑家棲身，安安瞞爹挑擔將在學堂節省之米送母度日。陳氏患病，神仙指點往白云洞求藥。姜詩夫妻重逢洞中，取回姜、扇奉母。陳氏病愈，悔錯聽秋娘讒言，命兒接妻還家，一家團聚。劇尾陳氏的唱詞可見作為婆婆的幡然悔悟，同時又是對時人的勸告。

陳氏：（唱）奉勸少年婦女們，孝順公婆敬夫君。不是龐氏行大孝，那能逐又回程。龐氏行孝是榜樣，安安送米養她身。孝順還生孝順子，忤逆還生忤逆兒。為人莫學秋娘樣，造謠挑撥坑害人。害人終將害自己，善惡到頭兩分明。

此劇體現了是真與偽、正與邪、善與惡的尖銳沖突 ，既高揚了幼兒的善良清純的至孝，又贊美“受屈不改節”同悲慘命運積極抗爭的婦德操行，最終展現了民眾提倡夫妻和睦，父（母）慈子孝，家庭和睦的家庭關系。

綜上所述，德江儺戲不僅取材于民眾的日常生活，還集中反應了民眾崇尚正確的婚姻觀、自由的戀愛觀；主張揚善懲惡，達誠申信對公平正義的追求，對貪婪者的諷刺；倡導夫妻互敬，家庭和睦等思想觀念。

參考文獻：

[1]德江縣民族事務委員會，貴州民院民族研究所.儺戲論文選[M].貴陽：貴州民族出版社1987.

[2]李華林.德江儺堂戲[M].貴陽：貴州民族出版社，1993.

[3]貴州省德江縣民族宗教事務局編.儺韻[M].貴陽：貴州民族出版社，2003.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