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銷，不可觸碰的法律紅線

王純

近期公安機關連續通報了兩起因誤入傳銷死亡的案例，這給我們每個人敲響了警鐘。

23歲的李文星來自山東德州的一個農民家庭，5年前他以630多分考進東北大學，但畢業后的求職之路并不順利。今年5月，“蝶貝蕾”傳銷組織成員在“BOSS直聘”網上冒用“北京科藍軟件系統有限公司”之名，發布虛假招聘信息，李文星投發簡歷后被騙到天津“就職”。2017年7月14日，李文星的尸體在天津市靜海區國道旁的一個水坑里被發現。同日，李文星的山東老鄉張超的尸體也被天津警方發現，這位25歲的內蒙古科技大學的畢業生，同樣也是通過網絡招聘平臺被騙入傳銷組織的。

兩個年輕生命的驟然逝去令人惋惜，傳銷組織的社會危害性令人觸目驚心。何為傳銷？《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關于辦理組織領導傳銷活動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對“傳銷”進行了定義：以推銷商品、提供服務等經營活動為名，要求參加者以繳納費用或者購買商品、服務等方式獲得加入資格，并按照一定順序組成層級，直接或間接以發展人員的數量作為計酬或返利依據，引誘、脅迫參加者繼續發展他人參加，騙取財物，擾亂經濟社會秩序的活動。

“從法律、法規、司法解釋的規定得出結論，傳銷活動的本質是騙取他人財物的行為，基本行為模式是行為人騙取被發展人員財物并以發展人員的數量作為計酬或返利的依據，外部表現形式主要為要求參加者繳納費用或購買商品服務，成員按照一定順序組成不同層級。”加舜律師事務所主任孫強提示，當傳銷者出現在我們面前時，我們首先要懂得分辨，要理智地看清傳銷者的本質，避免上當和誤入圈套。

真實案例的啟示

孫強律師向記者講述了他經辦過的一個傳銷案例。張麗是山東聊城人，生前曾在濟南打工。2016年3月，張麗接到老鄉李雯的電話，邀請她到山東青島玩。2016年6月，張麗如約來到青島，李雯到火車站接她，并把她帶到城陽區一棟六層樓的出租屋內，張麗見到了李雯的男朋友劉強，以及劉強的朋友趙飛等人。當天下午，李雯找理由騙走了張麗的手機，劉強及趙飛等人開始給張麗灌輸傳銷知識，并不讓她離開出租屋。當晚，劉強、趙飛兩人守夜，將出租屋門反鎖。此時，張麗意識到自己誤入了傳銷窩點，并尋求逃跑途徑。第二天中午，張麗以上廁所為由，躲開劉、趙二人視線，從廁所窗戶往外攀爬，不慎從六樓墜落受傷，當天下午5點，張麗不治身亡。

案件偵破后，被告人李雯等人因涉嫌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非法拘禁罪被提起公訴。一審中，張麗的父母提起了刑事附帶民事訴訟，要求在追究傳銷團伙人員刑事責任的同時，另要求對方支付女兒死亡賠償金等經濟損失。該案歷經一審、二審、精神損害賠償部分的單獨民事訴訟一審等三個程序，前后歷時一年多，最終涉案者被依法追究刑事責任，張麗父母也獲得了80萬元經濟賠償。

這起案件體現出傳銷犯罪的一些共性。首先，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犯罪經常會導致被害人人身安全難以保障。正如本案事實呈現的那樣，被害人往往只身一人進入傳銷窩點，無力抵抗多名傳銷人員的犯罪行為，逃離傳銷窩點的那一刻也許就是生命的終點。其次，被害人的維權路艱辛而漫長。精神損害賠償金不屬于刑事附帶民事案件受案范圍，只能單獨提起民事訴訟，這無疑延長了維權周期。雖然最終張麗父母取得了80萬元物質賠償，但這遠不能彌補失去女兒帶來的打擊和痛苦。

甄別傳銷抓住三個要點

在我國，傳銷活動并不是新生事物，至少已有20年以上的歷史，政府、主流媒體、公益組織通過不同的方式揭示傳銷黑幕，向人民群眾宣講辨認甄別傳銷的方法。雖然傳銷花樣不斷翻新，名目繁多，但主要套路不外乎那幾種，其中大多以招聘兼職、介紹工作、經營新型項目、低成本創業為由，誘惑欺騙他人在本地或異地非法聚集，而后，面對面集中授課“洗腦”，用財富、夢想、榮耀、成功等詞語使參與者盡入彀中。

傳銷對象初始多為親屬、朋友、同事、老鄉，傳播內容主要是介紹“新型營銷”“合法直銷”“消費聯盟”“加盟連鎖”等信息，組織所謂“成功者”“致富者”“開拓者”現身說法，或召開推介會、群英會、招商會、國學演講、免費旅游、贈送紀念品等活動誘騙他人介入。有些以所謂合法公司為掩護，借助高科技、新產品外殼，宣傳增設專賣店、實現連鎖銷售、創建概念店、申辦體驗館，或聲稱出資購買區域發展加盟商的權利等，按層級收取加盟費，吸引人參與。近幾年傳銷還以電子商務網站及互聯網站為載體，極力美化公司形象，鼓吹預期收益，并通過一定方式展示已經參與人員的姓名、業績、獎勵、分紅等情況，激勵他人主動入會。

辨認甄別傳銷活動必須抓住三個要點：首先，多個角度核實信息真實性。比如，通過全國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核實經營主體資格，通過親朋好友核實對方工作生活近況等等。其次，謹慎對待出資、入會等要求。傳銷活動的本質是騙取財物，上級發展下級的最終目的就是從下級口袋中騙錢。再次，克制自己的貪欲。暴富神話是傳銷活動的主要劇本，放棄不勞而獲、走捷徑等幻想，樹立正確的金錢觀，這樣就能具備發現傳銷活動的法眼。

不可觸碰的法律紅線

傳銷活動層級式的發展模式給親友圈子帶來“斷崖式”破壞，為了發展下級，多數傳銷人員只能利用自己的親屬和朋友圈子，從自己最為熟悉的人下手，就像古代的“連坐”一樣，一人進入傳銷組織，一個家庭甚至一個家族就會面臨毀滅性打擊。

傳銷活動在我國一直是明令禁止的。1998年4月18日，國務院下發《關于禁止傳銷活動的通知》，首次從國家層面明確了傳銷活動的違法性。2009年公布實施的《刑法修正案（七）》，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作為一個新增的罪名條款被列入刑法，成為主要打擊傳銷組織的刑事罪名。《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關于辦理組織領導傳銷活動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就傳銷組織層級及人數認定、有關人員的認定和處理、騙取財物的認定、情節嚴重的認定、“團隊”計酬行為的處理等問題如何適用法律進行解釋。近年來，最高人民法院也曾多次下發指導性意見，針對打擊非法傳銷行為作出具體規定。

根據法律的規定，參與傳銷的人員均要依法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孫強提示，傳銷者主要利用“殺熟”手段騙人騙錢，所以千萬不要礙于情面或抱著試試看的心理盲目加入，否則會深陷傳銷泥潭不能自拔，最終害人害己，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一般來說，防范傳銷風險可分為三個階段：事前預防、事中控制、事后救濟。即：事前要加強傳銷法律法規、防范知識的學習，有效避免遭受傳銷活動的侵害；事中控制，包括外出活動最好結伴而行，多跟家人溝通，一旦落入傳銷窩點，被害人要依靠謀求對外聯系機會，向親友表達常識錯誤等形式發出求救信號。對于親屬一方來講，在與家人失聯滿48小時后須報案；事后救濟，就是要窮盡一切救濟手段，調解、和解、訴訟并重，充分行使相應權利，最大限度地挽回和減少損失。

李文星、張超、張麗等年輕人都是傳銷活動的受害者，他們以生命為代價提醒我們，要提高警惕，避免陷入騙局。痛定思痛，相信連續發生的慘案會引起相關部門重視，從立法、執法到問責，多方面、全方位發力，讓廣大群眾能珍愛生命，遠離傳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