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歲月：崆峒詩篇

馬路明

崆峒山遠眺

這顆巨大的星球不全是光滑的

它坑坑洼洼，它粗糙，它會劃破摸它的手

假如——有這樣的一只手

這顆巨大的星球也不全是堅硬的

它的有些地方，頗為柔軟

這顆巨大的星球也不全是溫暖的

它的有些地方，異常的寒冷

它也不是一種色彩，不是一種質地

它也不總是好脾氣的

它絕不比一條盤成一團的蛇

脾氣好多少。這顆巨大的星球

適合耕種、生育，適合贊美，適合哭泣

總之它適合活著也適合死去

山在山之外，花在花之中

鳥在鳥之外，天在人之上

我倦了的目光，歸來

分別棲息于一只午休蝴蝶的兩片嫩翅

崆峒林間正午

太寂靜了，寂靜到

寂靜都不存在了

假如不是一根細細的枯枝落下來

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太綠了，再綠下去

這綠就會毀滅我們的眼睛

多虧一只白色蝴蝶適時地飛來

葉子是誰按住的，還是

葉子自己忍住不動的？

秋日將葉片磨礪成了刀片

任何微動，都足以割斷一大束陽光

一大束風，或者成捆的鳥鳴

此刻全部的存在就是

看和聽；思想與撫摸是不得體的

話語已屬多余，身體

也成了累贅

崆峒山上

我不能不將一棵大樹

視為一個綠色的宇宙

那棵小樹自然就是一個小小的宇宙了

一根草，一只螞蟻，一只蝴蝶，都是

一只兔子簡直就是一個快速運行的宇宙

至少，一粒塵埃

就是一座巨大的廟宇

它和世上最復雜的教堂一樣宏偉

一塊影子里，就有十個神的國度

每一樣物里，都居住著神

我的神。我無法命名他們，我的神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