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這樣改變中國

文_本刊記者李天銳

反腐，這樣改變中國

文_本刊記者李天銳

強力反腐之下，崇實尚廉之風刮進了官場，也刮到了商界。浙江個體企業主張建林的體會是：“不正之風撐起的繁榮，終究是迷夢；只有圍著市場轉，企業才能做大做強。”

“現在，領導干部不敢再像以前那樣亂吃亂喝了，從我所在的河南南陽的干部到北京的干部，誰一說請客吃飯，立刻就惱了，甚至懷疑你是別有企圖。”對五年來的變化，著名作家二月河深有感觸。

河北棗強縣一名村民也說：“前幾年到鄉里辦事，沒進大門就發怵，總要先找個關系才踏實。沒熟人辦事不跑兩三趟下不來。如今，反腐把當官的‘整’到了，設了便民服務中心，村里都有代辦員，幫著跑。”

五年來，反腐保持雷霆萬鈞之勢。在官場作風改善、重塑政治生態等過程中，發揮著獨特的“清障”作用。如今，它帶來的轉變已悄然而深刻地影響著中國社會，影響著每一個人。

重塑政治生態：“衡陽版易學習”獲提拔

“春節時看了于成龍電視劇，很感動，想來感受他的生活環境。沒想到竟有這么多人。”

2017年2月，山西呂梁于成龍廉政文化園內，有游客興奮地說。2014年春夏，金道銘、申維辰、杜善學等“老虎”密集落馬。前來“救火”的新任省委書記王儒林調研呂梁時，得知于成龍墓冢兩次被嚴重破壞，目前一片荒蕪時深感痛心，要求修復，遂有今日盛景。

于成龍故居從荒蕪到游人如織，也折射了山西政治生態的變化。塌方式腐敗后，山西一方面反腐零容忍，僅2015年1月到9月，該省反腐立案數、結案數、處分人數均居全國第一；更在此基礎上破潛規則，規范“六查”制度選干部，發動1.4萬名干部入企服務。山西一名縣委書記說：“現在黨內空氣更清新，負氧離子含量越來越高了。”

山西的變化，又可視作反腐形成壓倒性態勢、全面從嚴治黨向縱深推進的縮影。專家認為，在“上樹信仰、中立價值坐標、下劃紅線”重塑政治生態過程中，反腐始終是基礎，扮演著“清障”角色。以此為依托，制度執行力、干部宗旨意識、為民意識都得以提升。

“拿提升執行力來說，以前很多規定出發點好，但要么比較籠統，操作性不強；要么執行力差。近年來通過強力反腐，可以清晰看到哪些領域、環節容易出問題，研究堵塞漏洞；一旦有人踩了紅線，馬上就可通過巡視、巡察、紀委監督等，進行問責和通報曝光，反腐使制度帶電了。”成都市委黨校教授劉益飛告訴記者。

于成龍廉政文化園。

五年來，在持續反腐、從嚴治黨背景下，黨風政風、社風民風都發生了可喜變化。

四川某地紀委人士告訴記者，剛嚴令查處購物卡腐敗時，他們曾處理某單位私自發放購物卡事件。找涉事人員誡勉談話時很不配合，其他單位不少人也不理解。今年春節，又查處了一名收200元購物卡的社區干部，給予其黨內警告處分，公開通報發出后，在縣委大院聽到大家議論：“膽兒真大，還敢頂風作案啊！”

改變，也發生在選人用人領域。曾因賄選案落馬多名官員的湖南衡陽，今年1月人代會又曝“意外”：時任市農機局局長、在正處級崗位一待21年的侯明星當選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

“中央要求把真正干事的人選出來。”《湖南日報》等披露，“衡陽版易學習”侯明星為人老實，工作業績突出。執掌農機局時，綜合工作在省內連年排名第一，還把互聯網+、無人機等推廣到農業生產中。這次獲提拔，侯明星實屬眾望所歸。

反腐還劍指更深層的“腐敗文化”：禁止搞團團伙伙、打干親，嚴防圈子文化；治理為官不為；黨內禁稱官銜，互稱同志，樹立黨內政治文化……“不許稱領導為老大，稱同志后，起初還有顧慮，隨后卻意識到，這是幫助我們樹立黨內民主、平等意識。對下，則要自覺約束權力，拉近彼此距離。”河南新鄉市一名機關干部說。

多重作用下，官員的服務意識增強了。京東集團劉強東回憶，三年前，他去江蘇考察京東項目建設，一地級市負責人兩次協調，幫助辦理相關證照。很多牌照總公司還沒拿到，該市的公司就拿到了，這增強了他在當地投資的信心。

隨著身邊反腐的深入，政治生態的好轉，也感染著社會各界，包括象牙塔中的師生。

中國傳媒大學教師戴建華講了這樣的故事。“2012年有一天下課后，有學生閃爍著眼神問我，我該積極入黨嗎？您怎么看黨員腐敗？”該學生親歷或耳聞了很多“潛規則”——領導的孩子得照顧、推薦工作優先……

5年后，一名女學生黨員主動坦白：“老師，對不起，我以前的入黨申請書從網上抄了很多。這次我要把學習心得親筆寫出來。”這也成為五年來重塑政治生態的注解。

改變生活方式：不大吃大喝后，哪些活動受熱捧？

“住所面積嚴重超標，他竟住得那么舒適、坦然，他好多生活上的細節，都是很難想象的。專門養寵物的保姆、兩個廚師……”

專題片《永遠在路上》，曝光了河北省委原書記周本順生活奢侈、揮霍浪費的細節。與之類似的，還有萬慶良多次高檔消費、濟南市委原書記王敏曾在耗資1億的會所內吃喝玩樂……

“這些人受到懲罰并曝光，很有深意。”反腐專家分析，奢靡之風就是腐敗，而這種風氣在社會上也有市場。由于長期反腐不力，加上民間“酒桌上能辦事”、“禮物越高檔越有誠意”等說辭，奢靡浮躁之風愈演愈烈。

“衡陽版易學習”侯明星(左二）給農民講解惠農政策、新技術。

十八大后，一場旨在改變官場和民間奢靡之風的攻堅戰悄然展開。強力反腐和公開曝光，始終是行動的保障。八項規定出臺4年間，各級查處違規公款吃喝、大操大辦婚喪喜慶事宜各1萬余起，公款旅游5700余起……形成了強力震懾。

“治奢的新規，重在在全社會形成示范效應，涵蓋衣食住行。如吃喝方面，工作日禁酒，自助餐成標配。住宿方面，機關、企事業單位都有了明確標準。出行方面，呼吁多年的車改終于推行。對黨政機關外出開會的，則將知名景區設置為‘禁入名單’。”專家強調，違反新規后的懲罰也更具體，從嚴從重。

治奢崇儉，干部群眾都是受益者。“以前中午最多轉了9桌，陪了9批客人，當天就把自己喝到醫院去了。為面子，鎮上搞接待還喜歡去市里吃飯，一頓就是1萬多，真心疼啊。如今，公務接待就吃鎮食堂，不沾酒，輕松了。”山東省德州市一名鎮長張勝告訴記者。

反腐高壓下治奢之風，亦是給繁文縟節、經營關系等松綁，贏得了民間積極支持。

娃哈哈集團董事長宗慶后說，如今不少民營企業不再把精力花在與政府迎來送往上，政府領導來企業，一杯清茶就解決問題，這才是正常。

收藏家馬未都則透露，官員不再熱衷收藏，不再在市場上拋頭露面后，腐敗勾兌行為大為減少。古玩藝術品市場價格總體下降明顯，有的價格不降反升。“這是社會生機的正向提升。”

對此，浙江民營企業主張建林體會頗深。治奢之下，專做浙江烏鎮“姑嫂餅”高檔禮盒裝的他，轉而生產實惠的小包裝姑嫂餅，銷往烏鎮景區周邊民宿、旅館，受到追捧。他說：“不正之風撐起的繁榮，終究是迷夢；只有圍著市場轉，企業才能做大做強。”

如今，多家高檔餐廳轉變為大眾消費。如萬慶良常去的品云觀景會所，便改名經營起米粉——10元一盤的涼拌青瓜，26元的叉燒桂林米粉……生意火爆。與此同時，餐后打包、不奢侈浪費、空調限溫、節能節電、環保共享等成為社會共識。

從奢入儉，更重要的是帶來了生活方式的深刻變革。從官場到民間，人們開始崇尚簡單，回歸家庭，擁抱自然，釋放自我。

2015年，江蘇省直機關工委的一份調查顯示，各類應酬減少后，3200名黨員干部每周讀書10小時的占74.77%，超過20小時的占14.26%，他們青睞的書籍，以政治、社科類，專業知識類為主。

四川一名公務員則將外出踏青、陪伴家人等納入周末計劃，“秋天來了，機關里馬上還要舉辦趣味運動會，讓大家在運動中增進了解、促進協作，大家都很高興。”

“這兩年過節，每天健身房里都會來很多人，各行各業都有，不少帶一家人來的，練到滿頭大汗回去，跑步機一天都不得閑。”2016年春節，沈陽一家健身中心教練表示。

“這樣的生活方式，必將形成強大的示范效應。人們身心負擔和精神壓力減輕后，將騰出精力，增進活力，更好適應深化改革、創新創業等要求。”專家告訴記者。

中國模式破解反腐難題：中國反腐給力，西方輿論反思

中國正在加大海外追逃的力度。圖為中紀委官網的反腐敗國際追逃追贓專欄。（圖片來源：中新社）

國家網信辦專家竇含章常登錄境外網站。近幾年他發現，關注中國反腐新聞的外媒，已從主要是路透社、BBC等幾家，拓展到非洲、拉美等眾多媒體，并且觀察的廣度和深度超越以往。“沒想到中國反腐會令世界如此矚目。”

這五年，國際社會高度關注中國反腐。以2014年為例，中共十八屆四中全會和十八屆中央紀委四次全會召開一周內，各大外媒的報道至少有數百篇。其中正面報道占近八成。當年5月，王岐山對紀檢機關“三轉”提要求后，美國《環球郵報》當天即報道稱，這是中國繼續加大反腐力度的信號。

中國反腐也贏得了世界點贊。美國、俄羅斯、南非、莫桑比克、巴西等國現任或前任領導人，都曾盛贊中國反腐及領導人的政治決心。

外國人還進行了分析。“反腐行動查處官員級別之高、數量之多，數十年所罕見，同時頒行的《黨內監督條例》等，則反映了從制度上對腐敗‘治本’的決心與雄心。”英國《金融時報》評價。美國佐治亞州立大學政治學教授安德魯·魏德安則認為，這場“反腐戰”有三個目標：剔除腐敗官員、警醒想貪腐官員、樹立公眾信心。

美國網友則感嘆：“美國人怎樣才能也有個‘中紀委’呢？”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對這樣的變化，中國社科院教授李文很感慨。他透露，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國際社會有種看法是，中國不光存在嚴重腐敗，還無力從根本上解決腐敗。而今，中國刮骨療毒，反腐創造出人間奇跡，怎不令人刮目相看？”

通過反腐消除偏見只是第一步，中國還積極引領反腐國際合作，展現大國形象。

“我認罪悔罪。”今年7月底，“百人紅通”一號嫌犯楊秀珠到案后出庭受審，截至目前，“百名紅通人員”已有44人到案。“獵狐”、“天網”等行動步步進擊，體現出“天涯海角，雖遠必追”的決心。同時，中國在反腐合作上也積極主動，《反腐敗追逃追贓高級原則》通過、G20反腐敗追逃追贓研究中心設立……2016年的G20杭州峰會，在中國倡導下，反腐國際合作取得一系列成果，更讓國際社會看到了中國反腐的決心。

還值得一提的是，中國的反腐，為一些正在探索反腐路徑的國家提供了經驗。

“中國的反腐可以成為非洲的榜樣。”津巴布韋前部長費瓊表示，如今一些非洲國家媒體開始反思，如何從制度建設出發，讓公務人員“不敢腐、不能腐”，同時加強民眾反腐教育，減少人情依賴。

目前，俄羅斯也開展追逃追贓。當地媒體建議，學習中國的追逃方式，如積極談判、講究策略等，將外逃者迅速歸案。

“中國的反腐行動，已成為中國模式、中國故事的組成部分，得到了世界關注。”芝加哥大學政治學博士陳定定指出，反腐不光取得了巨大成就，還保障了改革推進。他認為，隨著中國反腐堅定向前，國際社會將更好理解和支持中國改革。”

今年8月中旬，位于湖南衡陽生態公園內的“生態一號美術館”，前來觀展和創作的市民絡繹不絕。此地從昔日落馬書記李億龍的休息室，變為今日藝術中心，正應了那句老話，反腐的成效，要讓每個人看得見。

五年來，反腐改變了中國。而正風反腐的足跡，還將繼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