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桶上種花

郭子鷹

只要稍稍偏離城區和主路，人們就會深切地感受到，古巴是一座綠得如夢似幻的碩大熱帶花園……

在古巴旅行期間，我們去了位于圣地亞哥郊外的蕨類植物花園。這里原本是一座私宅，1984年業主將其捐獻給古巴科學院。植物園前院有一棵需要數人合抱的大樹。樹下沒有一寸土地不被張狂奇異的植物霸占，粉紅色的蘭花像野草一樣兀自生長。

負責接待我們的植物學家瑪利亞撥開擋住大門的蕨類植物走了出來。她介紹說：“我們這里有350種蕨類植物，可能是世界上最全面的蕨類收藏。我們有90種熱帶蘭花，是全加勒比地區最有代表性的原地保育物種庫。而且，我們的收藏不限于對本土物種的研究所需，我們有世界最小的蕨類物種，有來自于中國的藍色蕨類，產地是云南省的瀾滄江流域……”然后我腦里負責語言功能的灰質區域就徹底跳閘了，總之就是蕨類、蕨類、蕨類……在大腦神經元深度昏迷的同時，肺葉卻空前活躍起來，恍惚中覺得欣快異常。瑪利亞的一句話把我喚醒：“蕨類植物是大氣和環境質量的最好標志，最微小的污染也會讓它們枯萎死亡。蕨類的天堂，也就是人類的天堂。”

在瑪利亞的這個天堂，一個開裂的椰子殼里住著大眼睛的綠色樹蛙，塑料瓶子、防水膠鞋、油漆桶全部變身為充滿創意的花盆。他們甚至把唱片烤軟，塑形成花盆，用來栽種氣生植物，唱片正中的圓洞正好用來排水。我開玩笑地轉頭去看一張唱片的標簽：“這是誰的專輯啊？胡里奧·伊格萊西亞斯嗎？”瑪利亞有點兒尷尬：“哦，是已經沒法播放的舊唱片。”仿佛有點兒歉疚于糟蹋了藝術。她是把玩笑當真的植物學家，很可愛。“嗯，原來是瑞奇·馬丁的，我也不喜歡他。”這回瑪利亞笑了。

又一轉頭，露天棚架下，一只白瓷馬桶赫然“口吐蓮花”，被當作一大叢熱帶植物的新家，當真是“糞土之中有大道”。

（摘自《理想國度》中信出版社 圖/伊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