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愉棉/編譯
“設計嬰兒”,為時尚早
舒愉棉/編譯

注射了攜帶引發肥厚性心肌病的基因突變的精子和基因剪切生物酶后,人類胚胎發育的不同階段
● 日前,俄勒岡州的一支跨國科學研究小組成功完成了修飾人類胚胎DNA的工作,這一新聞再次引發了民眾對“設計嬰兒”的擔憂。不過,我們有足夠理由相信,這一擔憂并不會輕易成真。
科學家完成了人類胚胎里單個基因突變的修復,該突變基因會引發嚴重、有時甚至致命的心臟病。而通過基因預測孩子是否能被常青藤大學錄取、通過基因改造讓給孩子擁有史蒂芬·科拜爾(Stephen Colbert,美國知名脫口秀主持人)的妙語連珠或者是碧昂絲的動人聲線,則完全超出了當下科學的能力范疇。
包括上述在內的人類才能都不是由單基因突變或者是少量易被檢測的基因決定的,絕大部分人類遺傳特征都沒那么簡單。
“現在,關于基因優化我們一無所知,”斯坦福大學法律與生物科學中心主任漢克·格雷里(Hank Greely)說道,“老實說,就算在未來我們也絕對不可能說,‘這個胚胎看起來能夠在SAT考試中考到1550分。’”
舉例來說,就連諸如身高這種明顯易于描述的身體特征,想要進行基因操控也極為困難。科學家預計能夠影響身高的變異基因多達93 000種,近期一項研究鑒定出了其中的697種。
倫敦弗朗西斯·克里克研究所遺傳與胚胎學教授羅賓·洛維爾-拜吉(Robin Lovell-Badge)談到胚胎修飾時說,“大概只有眼睛顏色能做到基因操控,如果說人們擔憂‘設計嬰兒’的出現,那么他們擔心的是利用這一技術讓嬰兒獲得靠自然遺傳無法獲得的特殊能力。”
在這個最新報道的研究中,科學家發現基因修飾也受到一定局限。當研究人員把有害突變從父源染色體基因中去除之后,它立馬就從母源染色體同一位點復制了對應的基因序列。
這出乎科學家的預料,因為在此之前,他們向胚胎里注射了DNA模版,期望人類胚胎細胞能夠像體細胞一樣,在基因被剪切位點復制模版上的基因序列。但事實上胚胎基因組直接忽視了模版的存在,這意味著如果想要修復胚胎里來自父母其中一方的突變基因,那么另一方必須含有健康的DNA序列才行。
“如果胚胎里注射的目標模版不起作用,那么想要對胚胎基因組隨心所欲就不可能了,這也就不可能幫你炮制出‘設計嬰兒’。”洛維爾-拜吉教授解釋說。
具有遺傳復雜性的不僅僅是人類天賦與性狀,還有大部分軀體疾病和心理失調癥。遺傳信息并不是存在于像推特那樣140字符長的片段里,而是壓縮在一個龐大的書架之中,上面放滿了大量書籍,這些書籍有各種章節、不同字段以及各種備注。
所以,大多數醫學問題都沒辦法通過胚胎基因編輯來避免,不過約有10 000種疾病是與特定基因突變聯系在一起的,比如亨廷頓式病、與BRCA突變相關的乳腺癌和卵巢癌、家族黑蒙性白癡、囊胞性纖維癥、鐮刀型貧血及一些早發型阿爾茨海默病。理論上來說,修復這些疾病的相關突變基因是能夠把這些疾病從所謂的生殖系譜中剔除掉的,這樣疾病就不會再通過遺傳物質從上一代傳給下一代,從此家族后代成員也就擺脫了這些疾病。
然而,每個突變的檢測修復需要科學家找出正確的引導基因,通常就是對應的RNA分子,通過這些分子,科學家才能正確引導基因剪切工具修剪靶基因。文章共作者、美國加州索爾克研究所的胡安·巴爾蒙蒂(Juan Carlos Izpisua Belmonte)介紹說,在此次新發現的工作中,研究人員前后嘗試了10次才找到對應的RNA。
格雷里博士指出,當科學家致力于發展胚胎基因編輯技術使其能夠成熟到可以在臨床試驗中應用(目前在美國和許多國家尚未合法)的同時,治療這些疾病的替代辦法也許能夠被研發出來,而且同胚胎基因編輯技術相比成本也許會更低,操作也會更容易。“一個技術是否足夠好取決于它的替代技術有多好,而能夠替代基因編輯技術來治療這些疾病的方法在未來很有可能被找到。”格雷里說。
文章作者并沒有忽視他們工作中可能牽涉到的倫理問題。事實上,巴爾蒙蒂博士同時也效力于美國國家科學院、工程院以及醫學院下屬委員會,該委員會在2017年2月批準了人類胚胎基因編輯研究項目,其目的僅是為了研究如何預防和干預重癥疾病,作為對疾病治療束手無策時的保險舉措。“理論上來講,這項研究極有可能會導致我最為反對的情況出現,那就是基因修飾技術研究應用的目的不再是為了預防疾病,而是為了對人類進行基因強化,”巴爾蒙蒂博士以強化人類肌肉為例說,“通過研究,未來越來越多與肌肉強度有關的基因會被發現,比如說能夠合成促紅細胞生成素(EPO,一種人體缺氧時分泌增加的激素,能夠促進紅細胞增生,促進肌肉中氧氣生成,使肌肉更有勁、工作時間更長)的基因,理論上來說,人類可以通過修飾這一基因,讓身體產生更多的EPO,從而達到強化肌肉的目的。”
正是這一類基因工程技術為人們敲響了警鐘。“一旦對人類基因進行修飾被允許,不管是何種形式,都會為各類基因強化的出現提供可乘之機,尤其是那些生殖中心會為有經濟能力的人提供基因升級服務,”伯克利遺傳與社會中心主任馬西·達諾夫斯基(Marcy Darnovsky)在聲明中提到,“不久我們就會發現,身邊世界里有一些人的孩子被認為在生物遺傳方面要優于其他人。”
科學家與倫理學家也擔憂能從這一技術受益的群體不均,“任何能夠在生殖中心獲得的基因人工干預技術都應該是為全人類服務的,而不應該造成社會不公,只讓少部分人受益。”受益群體不均亦是所有新出現的醫療手段面臨的問題,并且已經因此剝奪了許多急需它們的人接受治療的機會。
然而關于胚胎基因編輯技術的倫理爭論中,對于倫理定義又有另一種解釋。
“我認為,在安全可靠范圍之內我們有義務去研究這個技術能夠為幫助人類做些什么,”洛維爾-拜吉教授說,“如果你明明能夠找到辦法去幫助那些家庭,幫助他們不再生出帶有疾病的寶寶,而你卻選擇不作為,這件事本身也非常不道德。”
一些科學家和倫理學家提出,基因工程并非只有“存在”或者“滅亡”這兩種選擇,事實上在法律法規監督方面依舊存在大量的中間地帶可以進行商榷。
洛維爾-拜吉教授舉了個例子,英國對著床前期胚胎基因檢測高度管控,這一檢測主要是對夫婦受精卵進行篩查,排除那些含有有害基因突變的受精卵,以確保著床到母親子宮內的受精卵都是健康的。
“法律允許對此技術的合理應用,而對不合理的應用絕不姑息,每一個經過檢測和操作的胚胎都必須詳細記錄和說明,如果進行了違法的操作,監管方會第一時間發現,而這些違法行為會受到非常嚴厲的處罰。”洛維爾-拜吉教授說。
在未來,是否會有國家允許生殖中心炮制通過基因工程改造而成的具有完美聲線或能獲得0.400棒球打擊率的“設計嬰兒”?這不是不可能。即使在現在嚴管的情況之下,美國和部分其他地區的一些診所也提供未經批準的干細胞治療,并因此引發了許多災難性后果。
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分校的生物倫理學家、國家人類胚胎編輯委員會負責人之一R·沙羅(R.Alta Charo)則說,一直以來國家都在限制生殖技術被違背倫理地濫用。
體外受精(I.V.F)一類的技術既昂貴又不易成功,而許多人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像自己和自己的伴侶,因此只有在其他辦法不現實或者行不通的時候才會考慮基因修補。“你會聽到人們說未來基因修補技術會讓人們像對待商品一樣對待孩子,并且讓人們更加不能容忍殘疾人,這又會造成優生學再度興起云云,”她說,“我尊重這些擔憂,但我們必須明白,每一個新技術的出現都曾讓我們擁有類似的恐懼,但沒有哪一個擔憂最后真的成為現實。”
[資料來源:The New York Times][責任編輯:彥 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