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開

◎余聲

海棠花開

◎余聲

對于天大最美的記憶，大抵應是那遍布學校各個角落的海棠了。每到草長鶯飛的四月，各處的海棠就會偷偷地開始舒展筋骨，一開始只是不經意地綻開幾朵羞澀的笑臉，然后不過幾天時間，便暗香流轉，爛漫了整個校園。

來天津求學之前，我從未見過如此多的海棠，只能借著一些文學作品中的描述來想象她的曼妙身姿。記得還在初中時，無意中讀到蘇軾那首著名的《海棠》：“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空蒙月轉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這是我第一次讀到海棠，想象著該是何等魅力，能讓這位大詩人不忍睡去，在深夜特意點燃紅燭觀賞。那時起，我便想著，一定要找機會一睹海棠的風采。

上高中后，我又在語文課本里讀到日本著名作家川端康成的《花未眠》，當時的我尚不能完全理解文中高深的美學思想，但對提到海棠一事卻始終念念不忘。終于有一次，我見到了海棠，可惜只有孤零零的一株，而且因為天氣剛剛轉暖，只有零星的幾個花骨朵，被淹沒在滿園絢爛的桃花、杏花中，越發顯得冷清寂寥了。沒有看到盛開的海棠，我的心里隱隱地有些失望。

隨著高考的臨近，學校的課程漸漸緊張起來，看海棠的事情也就被我擱置在了一邊。不多的課余時間里，我迷上了《紅樓夢》，這部古典名著成了我在繁忙枯燥的學習生活之外唯一的慰藉。書里多次提到了海棠：秦可卿的房中掛著《海棠春睡圖》，怡紅院里種著西府海棠；前有大觀園里眾人結“海棠詩社”，第一次活動便是“詠白海棠”，湘云一人作詩兩首，被評為冠軍；后有為寶玉設宴慶生一節，各位小姐并怡紅院的丫鬟在飯桌上行花名酒令，湘云好巧不巧又抽中了海棠簽……這種種情節又一次勾起了我心底的渴望，暗暗下定決心，高考過后一定要再尋機會與海棠親近親近。

沒承想，就像命中注定似的，我居然考上了天大。來到這里的第一個春天，我就被滿校的海棠給驚呆了，那粉白相間的花團，三五成簇，密密地綴滿枝頭，絢爛地裊娜搖擺。近看，仿佛少女臉龐泛起的淡淡紅暈，含羞欲語，嬌俏可人；遠觀，又像少女身后飄揚的裙擺，如云似霧，翩然若仙；到了傍晚，連成一片的花海跟西天的晚霞輝映成景，更加如夢似幻。每年的這個時候，也是我和同學們最開心的時候，閑暇時我們總是喜歡去校園里閑逛，迎著和煦的春風，伴著若有似無的幽香，在斑駁的海棠樹影中嬉笑打鬧、談笑風生，就連平時惱人的論文和考試都好像變得沒有那么討厭了……只可惜，這樣的勝景我只得幸欣賞了四個芳春，便揮別母校，匯入洶涌的就業大軍里去了。

又是人間四月天，畢業兩年之后的“天大海棠季”，我借機呼朋喚友回校游玩。天大的海棠依舊那么明媚動人，吸引了大批游人前來觀賞。只是故地重游的我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卻總感覺少了點什么，直到看見海棠許愿樹上的一張許愿簽，上面寫著“時光不老，我們不散”，我的腦海突然涌起了過去的那些美好回憶：

傍晚騎著車，一路聞著風里飄來的淡淡花香；上自習的路上，腳踩在細碎的粉白花瓣上；溫暖的午后，陽光透過花枝的間隙灑下來，輕柔地按摩著頭發……

曾經的寒暄嬉鬧、翹課貪眠，現在也只能停留在記憶里了吧，時光終究不肯停下它匆忙的腳步，而我們，也終于就這樣散落在天涯……

我一直那么喜歡海棠，也一直輕易地以為，喜歡的是她那賞心悅目的美，可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在我心里，她早已不僅是美的享受，更承載的是我關于天大、關于青春的所有美好回憶，她觸動的是我心底最綿軟的那根神經。

“海棠花開，可緩緩歸矣。”夜風輕拂，酣夢中傳來陣陣輕柔的呼喚，只一瞬的時間，我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時代，滿園的海棠花開似錦、隨風搖曳，遠遠地似是走來一群熟悉的身影，我們笑著、鬧著，一如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