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味

張正旭

我到太湖畔別墅區(qū)一個客戶的家里做木地板保養(yǎng)，開門的是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大爺，頭發(fā)花白，腰有點佝僂，穿著一身棉布衣服，腳上是一雙黑色的布鞋，臉上是和藹的微笑。

走進他家的庭院，我看到花盆里種著各種花草，但都是田野里隨處可見的那種，如野菊花、狗尾巴草、盤根草……看著這些野花野草，我有點納悶，這個別墅區(qū)住的都是富人，在我的印象里，他們的生活高端、奢侈、上檔次……好多富人的別墅，門前放著兩盆發(fā)財樹，寓意是招財進寶；庭院里是各種奇花異草，象征著大富大貴。而眼前的這位老人，卻對野花野草情有獨鐘，我百思不得其解。

從庭院里出來，走進老大爺家的客廳，眼前的一切更是令我大跌眼鏡，室內(nèi)裝修樸素至極，家具都是老式的，用傳統(tǒng)工藝做的那種，也沒有刷漆，這些與這棟別墅根本不匹配。

我疑惑的目光在室內(nèi)蕩來蕩去。老大爺轉(zhuǎn)身到廚房里端來一茶壺，他邊倒茶邊說：“小師傅，先喝杯茶再干活吧！”頓時，茶香在客廳里彌漫。

老人喝茶很慢，只見他輕輕地端起茶杯，抿一小口，然后細細地品。此刻，老人給我一種恬淡、寧靜的感覺。

老人說：“我一個人住在這棟別墅里，整天與我相伴的除了書就是茶了，我愛喝我們無錫產(chǎn)的碧螺春，味道好還提神。”

“大爺，您的家人呢？”我好奇地問。

“老伴幾年前走了，一雙兒女在國外，每年的春節(jié)和清明節(jié)兄妹倆才回來，他們都很忙，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大爺，您為什么不隨兒女到國外生活呢？”我喝了一口茶再問。

“習慣了家鄉(xiāng)的生活，不適應國外的生活方式。”老人微笑著說，“我年輕的時候，是這個地方有名的木工，這屋里的家具都是我做的，都是原生態(tài)的，還不錯吧？”

“你的這些家具恐怕跟不上時代潮流了吧！”我不屑地說。

“‘竹影掃階塵不動，月輪穿沼水無痕。這句話告訴我們，人不能把繁華看得太重，最重要的是，要過好屬于自己的日子，徐而不疾，淡而有味。很多人在各種羈絆中過日子，抵御不了各種各樣的誘惑，結(jié)果活得很累。我認為，人應該隨性隨意，遇到快活事，一壺茶，開懷暢飲；遇到煩心事，一壺酒，一醉解千愁。”

“大爺，聽您一番話，勝讀十年書啊！”我說。

“你進門時，我見你滿頭大汗，一定又累又渴，為了讓你靜靜心、喘喘氣，我專門泡了一壺茶，這叫忙里偷閑。人不能太逼自己，把自己搞得很緊張，要從從容容。”

喝完茶，我開始干活。老人家里除了木地板外，再沒有別的什么奢侈品了。

老人的書房很大，書架是他自己做的，古樸自然，裂紋清晰可見，上面擺的大多是古典書籍。書房更像一片無垠的原野，樹木蒼翠，綠草如茵，群花爭艷。

臨走時，老人告訴我，他喜愛家中這些“粗笨”的家具，它們曾經(jīng)陪伴了自己很多年；他喜愛簡單樸實的生活，這樣的日子才舒坦；他喜愛茶與書，它們隱藏著歲月的美好。

走在路上，我想，老人作為一個富人，為什么偏偏喜歡這種簡單、樸實的生活呢？經(jīng)過一番思考，我終于找到了答案：人們總習慣仰頭看遠處的風景，繁華而縹緲，巍峨而挺拔，卻忽略了腳下的路，這條路寧靜、自然，彌漫著人間煙火味。其實，老人所過的這種有煙火味的生活，才是真正接地氣的好生活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