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番進考場

◎奉友湘

三番進考場

◎奉友湘

1977年，高考和中考恢復的時候，我已經在廣闊天地里鍛煉三年“紅心”了。終于又有了考試上學的機會，我猶如海灘上一條掙扎了許久的魚，終于等到了漲潮，一顆瀕于死亡的心復活了。想到自己只糊里糊涂讀了個初中畢業，我只敢報考中專。

兩次高分落榜

1977年中專招生考試語文和數學兩科。我復習兩月，在那個寒冷的冬天懷揣熱乎乎的理想走進了考場，結果一舉上了錄取線。

當時我下鄉在現四川省內江市東興區高粱鎮的團結水庫，當過氣象員，還培訓過水文水利計算、水利測量。我根據自己的愛好填報了四川水利學校、四川氣象學校、瀘州公安學校等省屬中專，滿心歡喜地等待好消息降臨。誰知打擊再一次襲來，眼看與我同考的侄兒拿到了內江農機校的通知，我卻又被打進冰窖。

我一個人跑到沱江邊放聲痛哭，眼淚就像那沱江水嘩嘩奔流。

我恨命運總是與我為敵，對我如此不公。1973年初中畢業考高中時，由于家里沒人說得起話，成績優秀的我被剝奪了上高中的權利。這次考中專兩科成績142分，完全可以上部屬或省屬中專，我卻又一次被剝奪，被抽打，被放逐！

我以為是自己的成績還不夠好，于是擦干眼淚，第二年再次報考中專。1978年的中專考試增加到4科：語文、數學、政治和理化。我全力以赴，刻苦復習，考試時發揮極好：語文83、數學85、政治76、理化85，總分329分！手握高分，我填報了最好的中專，心想這回該穩當了吧！沒想到，迎來的依然是落榜、落榜、落榜！

不考中專考大學

這次我沒有再痛哭流涕，兩次落榜的打擊已經讓我產生了抗體，同時，21歲的我也漸漸成熟。有人說，劉備的天下是哭來的，但我的學校卻哭不來。后來我去咨詢了招辦，說是我年齡超過了，中專招生年齡不超過20歲。我迷糊了：既然我是超齡考生，可報名時為什么要讓我參加考試啊？

怎么辦？上學的機會就這樣一次次殘酷地掙脫我的掌心，它鄙視我，它輕蔑我，它笑話我。行路難，行路難，拔劍四顧心茫然！

終于，我小姐夫的父親黃世維叔叔一句話點醒夢中人：“眼鏡兒，中專不錄取你，你就考大學啊！”是啊，我為什么不考大學呢？中專的窗戶向我關閉了，但大學的大門卻依然為我敞開著啊！我一直以為，自己只是一個文革中畢業的初中生，哪里考得上大學呢？壓根兒就把這個機會給白白放棄了！現在是要上華山一條路，我只能拼命涉險了。于是，我在1979年3月，下定決心考大學。

復習資料特別少

1979年高校招生，文科考試語文、數學、政治、歷史、地理、外語6科。不過，外語總分只有10分，也就是說，考100分也只算10分。于是，我果斷地決定，首先放棄外語自學；其次，放棄數學自學。敢于放棄，丟卒保車，后來的結果證明我當時是多么的英明！

語文是我的強科，除了字、詞、語法、句法之外，我強攻了“古翻現”。沒地理書，我向一個上初中的鄰家小妹妹借地理課本。

她真心地對我說了句鼓勵的話：“眼鏡兒，你要是憑這本書都把大學考起了，我用手板心兒煎魚給你吃！”是啊，她的大姐在著名的內江高中上學，當年也參加高考，人家那么多名師指點，那么多優秀的復習資料，我就那么可憐的幾冊課本和復習大綱以及遲到的復習資料，要考上大學確實難乎其難！

就這樣，1979年的7月7日，我懷揣著上大學的夢想，意氣風發地走進了高校招生考場，在揮汗如雨中堅定地書寫著自己嶄新的歷史。

7月9日下午，是最后的外語考試，我覺得自己實在挺不住了，連考場都沒進，在當時的高梁鎮旅館里倒頭大睡。積累已久的疲倦、辛勞一起襲來，這一覺睡得深沉，睡得踏實，睡得輕松，睡得放心大膽，直到第二天早上9點我才醒來，此時，窗外已是一輪紅日。

一舉上了重點線

等到成績出來，我自己也吃驚不小：語文83、數學41、歷史64、地理75、政治61、外語0分，一共考了324分！大家可能要嗤笑，這個成績也拿來說！但也許你不知道，當時可是100分制，當年四川的錄取分數線是文科265分，理科255分。我一舉上了重點大學錄取線！

分數線下來以后，那個借地理書給我的小妹妹，一下子對我佩服得不得了。不過她還是食言了，說啥也舍不得用她那又白又嫩的小手煎魚給我吃了。她佩服我還有一個原因，她那名牌高中應屆畢業的姐姐，最終只考了270多分。

我后來進了西南第一高等學府四川大學，就讀于經濟系政治經濟學專業。

摘自《華西都市報》圖/賈雄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