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路”中的明斯克：支點選擇與發展前景

李燕[中國]+塔季揚娜·維爾金斯卡婭[白俄羅斯]

白俄羅斯是歐亞陸路交通的必經之地，在“一帶一路”建設中具有獨特的地緣優勢。2015年5月習近平總書記訪問白俄羅斯時指出：“要把中白工業園？？項目打造成絲綢之路經濟帶上的明珠和雙方互利合作的典范。”盧卡申科表示，白俄羅斯愿成為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重要支柱。這個項目不僅得到兩國政府的重視，也得到了白俄羅斯相關部門以及中國一些大型企業的支持和配合，目前正在有序推進中。

一、中白工業園的緣起：學習中國經驗

中白兩國合作建設一個工業園，是兩國歷史交往和現實需求的理性結合。

白俄羅斯地處歐洲，是位于東歐的內陸國家，1991年8月25日獨立。白俄羅斯東部和北部與俄羅斯相鄰，南部與烏克蘭接壤，西部同波蘭、立陶宛和拉脫維亞毗鄰，國土面積達20.76萬平方公里，領土面積居歐洲第13位。人口約950萬，近80%為白俄羅斯人，主要少數民族依次是俄羅斯人、波蘭人和烏克蘭人。1995年后，白俄羅斯語和俄語被定為官方語言，大多數人信仰東正教，其次是天主教。在經濟發展水平上，白俄羅斯工業基礎較好，機械制造業、冶金加工業、機床、電子及激光技術比較發達和先進；農業和畜牧業較發達，馬鈴薯、甜菜和亞麻等產量在獨聯體國家中居于前列。自1996年以來，經濟穩步增長。2002年3月，盧卡申科總統提出“白俄羅斯發展模式”，強調以民為本、漸進改革、穩中求進，摒棄全盤私有化和休克療法，建立強有力的國家政權和可調控的面向社會的市場經濟體系。但在改造計劃經濟體系，建立市場經濟方面仍面臨不少困難，如資金短缺、產品競爭力不強、企業效益不高、虧損嚴重等。白俄羅斯是歐亞經濟同盟國家，與俄羅斯和哈薩克斯坦的經濟、軍事一體化逐漸加強；在外交方面，盧卡申科總統執政以來，白俄羅斯堅持奉行獨立務實的外交政策。其外交首要重點為俄羅斯，重視同獨聯體及周邊鄰國的關系，并努力改善同西方國家關系。白俄羅斯將中國視為白外交優先方向。

最初提出中白工業園區建議的是盧卡申科總統，就任白俄羅斯總統不久，在選擇國家發展道路和經濟發展方式上，盧卡申科總統提出“了解中國，學習中國，接近中國”的戰略理念。1995年到2015年，他以總統身份多次訪華，也多次接待中國領導人的訪問，積極發展與中國的外交關系和經貿往來。還在2010年3月，時任中國國家副主席習近平訪問白俄羅斯，盧卡申科總統就向習主席表達了在白俄羅斯境內共建工業園的愿望。2011年9月，兩國政府簽署了關于建設中白工業園的協定，正式確定了這一項目。2012年白俄羅斯頒布了第一個總統令，對園區建設提出了比較系統的規劃，以及招商引資計劃和相關優惠政策。2013年習近平主席提出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倡議后，白俄羅斯積極響應。2014年園區建設開始動工。2015年5月習近平主席訪問白俄羅斯，5月12日，兩國元首一起到園區，為園區標志“大石頭”揭牌，園區建設加快。根據兩國元首的要求，2015、2016年園區在基礎設施建設以及招商引資方面都采取了較大的動作。基礎設施建設方面，首期開工3.5平方公里起步區，包括11公里雙向四車道公路，給排水、供電、通訊等地下管網，“七通一平”及配套基礎設施，到2016年底已基本建成。

在招商引資方面，2015年5月兩國元首共同見證了園區管委會為首批7家入園企業頒發證書，另外還有甘肅聚馨麥芽、烽火通信等企業遞交了入園申請書。到2017年6月，已經有13家中國企業入駐，30多家中國企業簽署了意向入園協議。目前，中白工業園區建設正以良好的勢頭健康有序地發展。中白工業園區是中國“一帶一路”戰略在海外建設的一個比較大型的工業園區，是“絲綢之路經濟帶”走向歐洲的樞紐，同時也是帶動白俄羅斯經濟發展、推動社會進步的典范。

二、中白工業園的發展戰略

中白工業園位于白俄羅斯明斯克州斯莫列維奇區，毗鄰明斯克國際機場，距首都明斯克市25公里，距波羅的海立陶宛的克萊佩達港口約500公里，距俄羅斯莫斯科約700公里，距柏林約1000公里，有國際公路、洲際公路、鐵路穿越園區，交通便利，有良好的區位優勢，也有優美的生態環境和生活環境。園區將重點發展精細化工、電子信息、生物醫藥、高端制造產業，與之配套的物流倉儲、交通設施、生活設施、科研機構、醫療機構、教育機構等也將逐步完善，也具有旅游度假等功能。目前的主要運營商是中白工業園合資公司，公司前期投資主要在中方，占68%份額。其中，招商局占20%，國機集團和中工國際占45%，哈爾濱投資公司占約2%。俄方占32%的份額，主要是明斯克州和市出資。前期主要投入在金融、交通基礎設施、港口。

根據長期發展規劃，未來中白工業園將吸引超過200家高新技術企業入駐，形成結構布局合理、產業協調發展、科技水平含量高、社會經濟效益明顯的綜合性開發區，和集生態、宜居、興業、活力、創新五位一體的國際化空港新城。在運營中采取前港、中區、后城的模式。前港：建設一個或兩個港口，作為向外發送貨物的港口。白俄羅斯是一個內陸國家，在園區生產了產品，必須到海外尋找市場，目前貨物主要通過立陶宛的科萊佩達港出口海外；中區：指中白工業園區。其前期主要功能是作為物流集散地，把內地的產品運往海外，在這里主要投向歐洲。后期將集生產、加工、倉儲、商業貿易、休閑娛樂、日常生活服務等于一體，建成一個大的生產消費區——“城中城”。白俄羅斯政府希望這里成為其經濟發展的火車頭，對白俄羅斯經濟起到引擎作用；后城：依托一個大城市，就是明斯克。

關于園區建設，白俄羅斯方面根據本國情況以及明斯克作為首都的長遠發展規劃，將中白工業園區從人口、地域、功能、經濟作用等多方面進行了定位，將園區定位為一個高新技術區，帶動明斯克和整個國家的科技、經貿、社會發展。按照白方規劃，中白工業園區到2020年將建成容納25- 30萬人的小城區，而到2030年，將建成可以容納和帶動上百萬人的以高科技為主的明斯克的衛星城。

從中白兩國對中白工業園區的發展戰略構想中不難看到，中國方面致力于使園區成為一個把“絲綢之路經濟帶”與歐亞經濟聯盟發展戰略整合起來，朝向歐洲的，集高科技、現代技術、生產、物流、生活、休閑、服務于一體的經濟區。白俄羅斯則將其與首都明斯克乃至整個國家經濟社會發展的整體規劃結合起來，希望這個園區成為國家經濟社會發展的火車頭和引擎。把中白兩個方面的長遠規劃有機結合起來，實現合作雙贏，是中白兩方的共同愿望。正如盧卡申科總統在北京大學演講時所說的那樣，中國提出的絲綢之路經濟帶倡議十分正確，可以使沿線國家加強合作，成為好朋友、好伙伴。中白工業園項目將為歐洲以及全世界國家彰顯出中國日益進步的科技水平和中國當今的新面貌。

三、中白工業園建設中的問題與解決途徑

作為一個海外園區，中白工業園建設一方面是開拓，另一方面也是對中國海外工業園區建設經驗的再次實踐，其中不可避免地存在一些問題。主要問題有：

一是白俄羅斯自然條件的限制。白俄羅斯作為古羅斯文化的發祥地之一，原本也有一些古老的歷史文化和建筑。但是二戰中多數被損毀了。這對它發展旅游業帶來一定影響。在早期招商引資活動中，幾乎沒有旅游品牌可打。

二是工業園區如何招商的問題。從2010年3月盧卡申科總統提議建立工業園開始，至今已經過去了7年，目前進駐企業有13家，真正進駐的還不算多。這里的主要問題既有擴大宣傳，讓更多的中國企業了解中白工業園的問題，也有一些細節性的技術問題，阻擋了一些中資企業的入駐。如，在進入園區的“門檻”上，白俄羅斯方面對企業的環保標準、安全標準、技術規程、人力資源的使用等有嚴格要求，有些企業因環保或者安全標準等原因，不具備準入條件，被拒之門外；有的企業只是做基礎工程的，沒有具體產品；還有的企業因為生產流程的大部分在國內或者其他地方，在園區主要是后期成型和組裝產品，這樣也不符合入園要求，也阻礙了企業的進入，等等。

三是園區生產條件：白俄羅斯的氣候條件跟中國大部分地區不一樣，一年中雨雪天氣很多。有的企業生產高精技術產品，對溫度、濕度等有很嚴格的要求，不了解白俄羅斯的氣候情況，去實地考察后才發現這個問題。當然，白方對空氣除濕、廠房干燥等也有技術上的考慮，并且也有其他國家的此類企業已經解決了這些問題，中國企業可以參考。

四是白俄羅斯的市場問題。白俄羅斯人口不到1000萬，市場小，生產的產品就地銷售的很少，必須依靠其他市場，比如俄羅斯，獨聯體國家，歐盟，東歐等，這就面臨關稅問題和運輸問題。

五是政策法規的解讀。總體看，白俄羅斯的一些政策法規的細節中國企業以及管理者不是十分了解，因此，對政策法規的詳細解讀和理解也是一個需要補充的環節。

六是一些媒體對白俄羅斯投資環境和風險的不很客觀的評價。有些媒體對白俄羅斯石油消費高度依賴俄羅斯，計劃經濟體制色彩濃厚，國有企業普遍效益不高，經濟增長乏力等現象帶來的經濟增速放緩、外部經濟失衡以及貨幣危機的風險充滿擔憂；有人對盧卡申科卸任后白俄羅斯政治權力移交可能帶來風險進行預測；還有文章對白俄羅斯發生“顏色革命”的風險進行過高評估，認為白俄羅斯雖然成功抵御了第一波“顏色革命”的沖擊，但由于外部勢力的影響，發生“顏色革命”的風險仍然較大等。

上述問題多半都客觀存在，但并非不可克服。我們認為，解決上述問題的主要渠道有：

第一，中白雙方還需要加強交流和溝通。白俄羅斯與中國距離比較遠，雙方民眾間的相互了解比較有限。兩國民眾交往主要是有蘇聯時代的基礎，蘇聯解體后的兩國之間民眾交流不像高層來往那樣密切。民眾交流在語言上也受到一定限制，在白俄羅斯人們大多講俄語，英語不是很普及，白俄羅斯文化與亞洲文化也有一定差距。在中國，專門介紹白俄羅斯歷史文化風土人情的書籍很少看到。在白俄羅斯的書店中，介紹中國文化的書籍也不是很多。因此，中白兩國之間除了經貿往來之外，還需要加強文化溝通和交流，以提高相互認知和理解的水平。

第二，加強政策解讀和宣介。建設中白工業園的建議首先是盧卡申科總統提出，白俄羅斯對中白工業園建設十分重視，盧卡申科總統先后頒布了兩個總統令來規范園區政策。其總統令不只涉及稅收優惠，還有對環保、技術水平、政府管理等方面。中方的解讀多半關注稅收優惠，而沒有把白方政策進行完整解讀，對中白工業園區管委會的一些政策也是這樣。于是，當中國企業申請進入時，對白方的有些政策實際上不是非常清楚的。由此給企業自身以及對方都帶來很多麻煩。因此，加強政策解讀和宣介，是園區招商環節中的一個需要加強的工作。

第三，加強中白企業界和理論界、學術領域的溝通和交流，發揮智庫的作用。中白學術界和企業界需要交流的理論、政策性內容有很多，比如，中國學界可以通過與白俄學者交流，了解白俄羅斯國家發展戰略，了解白方對中白工業園區在國家發展規劃中的定位；了解白方對園區的優惠政策是如何理解的，從他們的角度應該怎樣為中企解讀；另外，有一些已經進駐或者將要進駐的中國企業還有一些技術性問題，比如，園區的優惠政策，到底適用于哪些企業的哪些情況，哪些企業不能享受一些優惠政策，怎樣經營才能合理合法，真正享受優惠。中國的管理、科研、企業有必要對白俄的一些企業展開調研，了解他們的運行方式，這對于中白企業間的交流、未來的合作會有積極作用，也會對中國企業適應當地情況有一定啟發。

第四，更多地為白俄羅斯管理人員與中國企業交流搭建平臺。2016年由中國商務部以及中國社科院研究生院組織了“白俄羅斯中白工業園區運營和管理研修班”、“‘一帶一路建設與中白合作研修班”，先后邀請近50位白俄羅斯管理人員和學者、技術人員到中國進行培訓和考察，學員分別到天津開發區、蘇州工業園區、招商局漳州開發區等地進行了參觀和實地考察。在結束時，他們談到在中國最深刻的體驗是，中國30年間就創造了這樣大的發展成果。他們中多數學員都是第一次來中國，認為不虛此行，非常長見識。同時，白方工作人員建議，可否讓他們有更多的機會與中國企業接觸。他們希望，在他們來中國學習時，不只到一些工業園區里的企業參觀，還可以組織他們到在京或者其他地方的一些企業參觀；在白俄羅斯組織的一些研討會和高端論壇，更多地請企業界人士參加。這些認識表達了白方人員了解中國、學習中國的愿望。我們也可以利用這類平臺為中國的一些中小企業創造了解和接觸白俄羅斯的機會。

中白工業園是中國在海外建設的規劃面積最大的一個工業園，也是“一帶一路”倡議實施過程中的一個重要建設項目。盡管目前在園區建設以及招商引資等工作中還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是，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的那樣，只要我們能不斷地“總結經驗、堅定信心、扎實推進，聚焦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民心相通，聚焦構建互利合作網絡、新型合作模式、多元合作平臺，？？讓‘一帶一路建設造福沿線各國人民。”在這個宗旨下，中白工業園體現了白俄羅斯國家的長遠發展規劃與“一帶一路”倡議目標的最佳契合，一定能夠在推動國家繁榮富強和提高人民福祉上緊密攜手、相互補充、共同發展、共創輝煌。

（李燕系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副研究員，史學博士；塔季揚娜·維爾金斯卡婭系白俄羅斯科學院經濟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