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包

村里的那片河灘地終于向外承包了。得了信的林山甭提多高興了，他早就想承包那片灘地大干一場了：挖魚塘、建鴨廠……

林山連夜寫了承包請求，第二天就急匆匆地送到了村里。令他想不到的是，想承包這片灘地的竟大有人在。有村支書老林的大伯，有村主任老趙的侄子，有治保主任老孫的本家兄弟……林山一看這些承包者的來歷，心里一下涼了半截。雖說數(shù)他的承包條件優(yōu)越，但他知道現(xiàn)在的承包過程潛規(guī)則太多了。他真怕自己的承包希望落空，白白地喪失了這等待已久的機(jī)會。

夜里，林山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覺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進(jìn)了城。來到超市，買了高檔的煙酒茶葉，足足提了一大包。然后，他帶著這些禮物，返回了家。

夜里，天公作美，烏云籠罩，大地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林山早早地吃了晚飯，看看時候差不多，就像做賊一樣出了家門。來到村支書老林的家門前，看看左右無人，就上前敲門。老林的孩子鐵柱問：“誰呀？”林山應(yīng)一聲，看看開了門，邊往里走邊問：“你爸在家嗎？”鐵柱說：“我爸和我媽去醫(yī)院看我姥爺去了，還沒回來。”林山把禮物往桌上一放，告訴鐵柱：“這是你爸讓我捎回來的東西，回來你告訴他。”鐵柱鬧不清怎么回事，就把禮物收下了。

誰料，第二天一早，林山正在家里洗漱，鐵柱提著昨晚的禮物就來了，見面就說：“俺爸說了，這么貴重的禮物他可不能收。”說著，把禮物一放就走了。大柱看看包里的東西，一樣不少，連茶盒里的那2000塊錢也原封不動的給退了回來。他的心一下涼透了。

林山不死心，這天晚上，他提著禮物又去了村主任老趙的家。結(jié)果，遭遇和上次一樣，禮物一樣未收。這下，林山是覺得真沒希望了……

幾天后，村里的承包通知正式張貼了出來。令林山想不到的是，那個唯一有資格承包的人竟是他林山。看了紅榜回來，林山看著自己買的高檔禮物，真是感慨萬分。

這時，林山本家的一位兄弟來看他，了解了事情的經(jīng)過后，把嘴一撇說：“嘿，你以為他們是真的看中了你的承包能力嗎？別美了，他們這是在內(nèi)部無法協(xié)調(diào)安排，才把機(jī)會給了你這個毫無背景的人。你想啊，如果他們把這機(jī)會給了村兩委的任何一方關(guān)系戶，其他人都不會接受的呀……”

林山一聽，頭一下大了起來。

他覺得本家兄弟的話很有道理，不由為自己的承包道路擔(dān)心起來。倘若真是這樣，那自己穿小鞋的時候還在后頭哩。

去村里商討具體承包合同的時候，林山心里忐忑不安。走進(jìn)村委辦公室，令他想不到的是，管區(qū)干部老洪也在場，看到林山進(jìn)來，立即笑呵呵地說：“林山呀，這次咱們搞承包，就是要把灘土地承包給像你這樣，真正有承包資質(zhì)、有承包能力的人。你放心好了，村里早已把承包人的條件考察得一清二楚，這次搞承包，村兩委早已達(dá)成一致意見，摒棄一切人際關(guān)系。這不，他們怕你有顧慮，還請我來做公正哩。”

林山一聽這話，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

簽完承包合同，林山去上廁所。廁所在村委大院的西北角，后面有一條小路。他剛蹲下，就聽小路上有人在說話：“嘿，林山這一次算是走了狗屎運(yùn)了，要不是他妻舅——那個鄉(xiāng)里新來的一把手何書記，這承包河灘地的好事能攤上他？”“那是，那是……”

林山聽到這些，心里不由得心驚肉跳起來。原來，他壓根就沒有才來鄉(xiāng)里當(dāng)一把手的妻舅。那次，他和村里的幾個小干部在一塊喝酒，酒后，聽幾個小干部說起新來的鄉(xiāng)黨委書記，喜歡吹牛的他仗著酒勁，一時頭腦發(fā)熱，便信口雌黃說，這位新來的鄉(xiāng)黨委書記是他的妻舅……

林山想不到，自己信口胡說的話，被人一傳，竟給他帶來了這樣的結(jié)局。他實在捉摸不透，這樣的好運(yùn)對他究竟意味著什么。這么一想，他連上廁所的“意愿”也沒有了，提起褲子竟又走了出來。

思慮再三，他終于又走進(jìn)了村委辦公室，對里面的眾人說：“林書記、趙主任，你們是不是因為鄉(xiāng)里新來的何書記，才讓我承包的河灘地？其實你們不知道，我……”

林山下面的話還沒說完呢，管區(qū)干部老洪立刻打斷他的話，嚴(yán)肅地說：“林山，你這是說的啥話呀，承包個河灘地，咋和何書記牽扯上了？我們什么時候說過，是因為何書記的關(guān)系，把河灘地承包給了你？”林書記和趙主任也一臉認(rèn)真地說：“是呀，是呀，林山你怎么自找沒趣呢，承包河灘地就說承包河灘地的事吧，咋往鄉(xiāng)黨委書記的身上扯……”

看著大伙板著臉，一個個直視他的樣子，林山下面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