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區人民的集體記憶

□ 本刊記者 曹 暉

集體記憶，并不會自然延續，它有可能被扭曲和中斷。

當代社會不乏迷茫、焦慮的靈魂，偶然來到老區，他們會不由自主地駐足、徘徊、沉思。大山深處孤獨的烈士墓、黃土墻上剝落的標語，不會滿足他們的物欲，但靈魂已經收獲滿滿。拋掉小哀小怨，走出自我沉醉的小時代，波瀾壯闊無處不在，“靈魂之旅”豁然開啟了奮進的心境。

作為精神家園的守望者，在紅色土地上過去、現在所發生過的一切，都刻骨銘心地嵌入了老區人民的記憶之中。這些記憶，是信念的種子、是信心的源泉、是未來的指向。

保留這份彌足珍貴的記憶，在老區誕辰90周年之際，設立一個專屬老區的節日，已是眾望所歸。

我們需要一些儀式，需要一些符號，聚集隊伍，振奮精神，鼓舞信心，向輝煌的未來出發。

覺醒了的老區人民。 圖為太行山區參加革命武裝的小腳婦女。

一

1927年，對于年輕的中國共產黨，無疑是黑云壓城城欲摧。但在中國共產黨人的凌云志看來，何嘗又不是甲光向日金鱗開?

八七會議后，毛澤東受中共中央的委派領導秋收起義。起義受挫后，以毛澤東為書記的秋收起義前委決定到農村去堅持武裝斗爭。

到農村去，到敵人統治薄弱的地方去。1927年10月27日，起義部隊到達井岡山茨坪，由此開創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第一個農村革命根據地。

井岡山的星星之火，很快燃遍了中華大地。

幾千年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中國農民，第一次經歷了他們聞所未聞的事務：一切權力歸農會，減租減息、廢除苛捐雜稅，辦識字班建夜校，等等。他們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政治、經濟、文化和社會權利。

老區這個名稱的產生也許是偶然的，但老區人民這個概念，卻經歷了從蒙昧到文明、從落后到先進的蝶變。

一個群體的脫胎換骨，必然伴隨融入血脈中的集體記憶。

二

從蒙昧的中國傳統小農，到一個享有崇高榮譽的群體，老區人民經歷了一個啟蒙的階段。當然，這里的啟蒙，只是借用了18世紀法國啟蒙運動的外殼，內涵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法國啟蒙運動是對個人權利、自由、尊嚴、價值的賦予。而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針對中國傳統小農的新啟蒙，更具有引領時代的意義。現在我們已經很清晰地看到了，這個數以億計的群體之蝶變，深刻地影響了現代中國的進程。

18世紀法國啟蒙運動，與老區人民經歷的啟蒙運動、發生的社會基礎、外部條件都有著巨大的差異。中國農民之貧弱，源于一盤散沙，組織起來是自然的選擇。中國共產黨給予老區人民的啟蒙，也就天然地帶有了集體主義的價值取向。

從井岡山開始，中國傳統小農才開始慢慢具備國家主人翁意識。我們只能去想象 “一切權利歸農會”會帶給他們怎樣的震撼，但我們已經熟知他們身上迸發出來的驚人的力量。

從被奴役的工具，到成為自己命運的主人，成為國家的主人，這不是一個簡單的身份轉換，而是國家意識、民族意識的覺醒，個人的蠅營狗茍，在一個偉大事業當中，已經顯得那么無足輕重和渺小。他們超越了自我，也超越了所處的階層。

覺悟了的老區人民，表現出來的是自信、從容和胸懷寬廣，他們因此有了大無畏的英雄氣概，他們團結，他們敢于面對各種艱難險阻，他們變得勇于犧牲。

他們走出了傳統小農的蒙昧狀態，中國共產黨人賦予他們的團結、奮斗、奉獻、犧牲等價值觀，取代了小農意識。我們今天所總結的老區精神，都是在這個范疇之內。

曾經有研究者洞察到：在中國革命過程中，不但產生了新的經濟和國家的模式，而且產生了一種價值和道德認同的范式。誠然。

學習文化的老區群眾。

三

老區人民契合社會進步方向的先進價值觀的形成，不是在課堂上，不是在說教中，而是在中國革命血與火、生與死的艱難而殘酷的斗爭中，用鮮血和生命鑄就而成。

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在缺衣少糧的大山中，一次次的生死考驗，一次次的攙扶前進，魚水之情最終升華為了心靈的守望。

“最后一尺布用來縫軍裝，最后一碗米用來做軍糧，最后的老棉襖蓋在了擔架上，最后的親骨肉送他到戰場。”如果沒有無比的信賴、沒有堅定的共同目標，何以為？

老區人民那些驚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壯舉，因為超越個人利益而散發出來的時代光輝，在不斷促成他們脫胎換骨的同時，更成就了老區人民的豐功偉績，這就是老區人民獲得世人尊敬的根本原因。

那些妄稱老區人民愚忠、被“洗腦”之說，不是無知就是故意混淆視聽。

四

共同的經歷，共同的價值觀，構成了老區人民刻骨銘心的集體記憶。

如果有舉辦紀念活動的世界紀錄，冠軍大概非老區人民莫屬。甚至可以說，舉辦各種紀念活動，對于今天的老區人民，儼然已經成為了一種生活方式。

這是記憶深處的召喚。

是老區那片紅色的土地，涌現了太多值得他們紀念的人和事；有太多太多的理由，在要求他們去紀念。

我們并不避諱有人會去揣測，老區人民經常舉辦各種紀念活動，可能有現實需求的考慮，特別是老區當前正處在脫貧攻堅的關鍵時刻，需要外界的更多關注，通過舉辦各種紀念活動，來擴大影響、提升知名度。

但是，有理由和資格去看輕他們的舉動嗎？

沒有！這是因為，敬畏在另一個世界還凝望著這片紅色土地的英靈，敬畏那些漸漸逝去的飽含著家國情懷的英雄壯舉，是一種對光輝事業的忠誠，更是一種無上的榮耀。

沒有！更因為那些即使是真實的揣測，也絕不是全部。

銘記自己的光榮，激勵后人，是題中之義；傳承紅色基因，更是題中大義。

五

梳理老區人民集體記憶的產生，我們收獲了一個答案。

“我們從哪里來？”“我們要到哪里去？”老區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們分明已經知曉，老區人民的集體記憶，是在指明中國未來的方向。

如何長久地保留老區人民的這個集體記憶，對于每一個關心中國未來、關心中華民族命運的人來說，都是需要認真思考的問題。?

（本文圖片提供/本刊資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