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蕾告訴我，每天都深情地過

■胡明利

味蕾告訴我，每天都深情地過

■胡明利

計瑩不喜歡做飯。小時候是不必，因為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務事都被媽媽包攬了，包括一日三餐。她每天看著媽媽快樂地忙來忙去，將菜買回來，兩只手上下翻飛，利索地將所有的食材處理好。之后，便會響起“嘩啦啦”的洗菜聲、炒菜的“滋啦”聲，然后是歡快的喊一家人吃飯的聲音，在每天早晚7點與中午12點，計瑩都會聽到。

計瑩不挑食，只要味道不是太差，就能津津有味地吃下去。其實，她連討厭的食物都沒有幾樣，蔥姜蒜都可以加，五味都喜。因為對食物沒什么追求，所以也不挑剔，甚至神經大條到有一次媽媽做飯忘了放鹽，計瑩也沒有吃出來——當然是小時候的事情了，從小到大，這個梗被媽媽提了無數次，之后就順勢引出不同的話題：小時候覺得自家的閨女有點傻，怎么會連放沒放鹽都嘗不出來。現在覺得女兒懶，以后嫁了人，不會做飯可怎么辦？

計瑩從一開始聽不好意思到后來變得惱羞成怒，以至于那時過生日許的其中一個愿望，就是希望媽媽忘掉這件事。之后，計瑩再聽到媽媽在飯桌上說起這件事已毫無感覺，只是心想，自己上輩子一定是個大廚，因為做的飯菜太絕了，連上天都嫉妒，所以這輩子便懲罰她做一個味覺遲鈍的人。

小時候在家吃飯，學生時代在食堂吃，而畢業后工作了，告別了盛飯時手抖到不行的食堂大媽，媽媽的飯菜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能吃到，計瑩覺得有些失落。因為公司與所住小區外的一條街，都被她吃了個遍。那些現成的、只需加熱的快餐吃得她胃疼，熬夜時，將各種口味的泡面吃了個遍，可她依然覺得做飯好麻煩，而且她尤其討厭做完飯后一身的油煙味兒。每當計瑩回家，上一秒她還啃著蘋果在廚房里和媽媽聊天，下一秒聽到“滋啦”一聲，媽媽將切好的菜放進炒鍋里，那一瞬間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

而媽媽說，那些油煙味兒都是生活的氣息，無論什么樣的人，都避不開吃飯這一人間大事，人總是會沾染煙火氣的。一家人在一天的忙碌后，晚上坐在一起吃個飯，熱熱鬧鬧的，無論吃什么，都能吃出滿漢全席的滿足。計瑩聽完，嚼著美味的飯菜，一臉的若有所思，她也不想整天在外吃飯，只是一天的工作后，她身心俱疲，實在沒力氣再在廚房里搗鼓一番。

某個周末，大學同學請她和另一個同學到家里吃飯。正是初冬，寒流襲擊了鄭州，早上9點，計瑩看了看外面灰蒙蒙的天，然后磨磨蹭蹭地起床，收拾一番后，哆嗦著出門去同學家。

一進門，計瑩和同學立馬驚呆了。她以為的吃飯就是，大家先在同學家寒暄一番，再去附近的某家飯店，或者，同學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在家做飯：用電飯煲蒸米飯，炒個青椒肉絲、酸辣土豆絲和番茄雞蛋——這不是百搭的飯菜嘛，因為很家常，所以不會有人在意檔次。可沒想到，計瑩看到餐桌上擺著西餐：濃稠的南瓜粥、金黃的蛋卷、水果沙拉，和煎得色澤飽滿的牛排……哦，還有一瓶紅酒。計瑩聽到同學吸了一口氣，她想，同學估計也蒙了，沒想到這姑娘擺出這么大的陣勢。

待她們坐下，那個化著精致妝容的姑娘夾起一塊蛋卷，說：“這是我看電影《小森林》時，對照著里面的食譜做的，感覺還挺簡單的。”計瑩聽完心里顫了一下，連切牛排的手都有些哆嗦，因為這一桌精致的西餐，一方面她震驚于那個大學時如丑小鴨一般的姑娘有如此大的蛻變，另一方面還似乎反襯、嘲笑著她生活的粗糙——因為照顧不好自己的胃，已經很疲倦的心也無法得到治愈。

之后的一天，計瑩下班回家，拎著剛買的飯走到二樓時，被一家抽油煙機排出的油煙撲了一臉，計瑩以前都是捂著鼻子快速跑過去，不時還抱怨著老式房子設計得不合理，將抽油煙機對著走廊排放。而現在，計瑩站在那家人的窗戶外面，聽著里面的炒菜聲，心想：這才是生活的氣息啊。那一刻，她忽然想回家了，想吃媽媽做的飯菜，哪怕是很普通的家常菜，都能填飽她的肚子，安慰她的心。

最近一次回家，一大早，計瑩就起床和媽媽去了菜市場。以前，計瑩一直覺得菜市場是個市儈的地方，你看，這邊的大叔為了五毛錢的肉和小販爭來吵去，那邊的大媽因為兩毛錢的菜和小販套近乎……全是邊角料，全是雞毛蒜皮，全是生活的煙火氣，但熱鬧而充滿了生機。

計瑩看著水靈靈的蔬菜、胖乎乎的豆腐和游來游去的魚蝦，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也挺好，不用在每天下班時考慮要吃什么，明明那些都已經吃了無數遍，明明那些都不好吃。

那天晚上，計瑩讓媽媽在一邊指導著，煲了一鍋山藥排骨湯。在那個寒流再次侵襲的晚上，窗外下著冷雨，屋內，鍋里的排骨已經酥爛到入口即化，雞腿菇與香菇一黑一白，煞是好看，山藥是最后放進去的，咬一口脆脆的，再喝一口熱湯，一天的疲憊真的能煙消云散呢。計瑩在那一瞬間明白了媽媽說的，做飯時滿身的油煙味是生活的氣息，每個人總要沾染的。

之后，計瑩的生活依舊沒什么變化，每天依然為工作奔波著，一個月回一次家，其他的時間里，或是在周末邀朋友來租住的房子里，對著美食APP上的菜譜在廚房里搗鼓一番，也能像模像樣地做出美味的食物，或是在每天下班后簡單地煮個粥，喝一碗熱騰騰的粥，追個劇，再沖個熱水澡。計瑩覺得，因為胃被填飽了，心也會被治愈的，于是，這樣的每一天都沒有被辜負，都是溫暖的。

品一道紅燒孤獨，做一個清蒸美夢

失戀的時候，肝腸寸斷，萬念俱灰，但即使心痛和悲傷讓你的食欲增大，也不要去這些餐廳，吃這些食物，因為你不會笑成一朵花，反而會被虐成一條狗。還是窩在家里點個外賣吧，品完一道紅燒孤獨，再做一個清蒸美夢，第二天，又是一條女漢子！

失戀時，一個人去自助餐廳，整個流程下來，仿佛在器具上被燒、烤、涮的不是新鮮的食材，而是你那顆千瘡百孔的心，甚至連調料也不用加了——酸、甜、苦、辣、咸，五味中已自帶心酸和苦澀。

自助餐廳

熱鬧的氛圍、騰騰的熱氣、咕嘟嘟的食物……每一個都是放大鏡，將你的傷心與孤獨無限放大。吃的時候傷心，吃完了獨自擠公交車回家，身上殘留的濃重的火鍋味道還惹人嫌，何必呢？

火鍋店

一進店，“第二杯半價”的活動已經戳傷了你的心，吃到一半去個衛生間，回來發現盤子被服務生收走了——那種孤單和心碎可比分手嚴重多了。

快餐店

一個人去吃街邊小店，還嫌自己不夠慘嗎？北風呼嘯的深夜，街邊光禿禿的枯樹，昏黃的燈光，孤單的身影——這個凄慘的環境都可以拍一部《死神來了》，難道你還要去友情客串一把因失戀而傷心至死的孤獨鬼嗎？

街邊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