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點滴

伏鑫

“從前時間過得很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因為慢，所以精致，而精致的生活更令人懷念。如果一切都能回到從前，并且停留在那個緩慢的時代，該有多好！

小時候，隨外公外婆生活在鄉村。城里難得一見的炊煙成了我心中最美的風景，也成了親情的象征。無論是清晨、中午還是傍晚，裊裊而起的炊煙總是代表著家的召喚。

與同伴在田間玩耍時，只要看到屋脊上青灰色的炊煙升起，我們就仿佛聞到了飯菜的香味，體會到了家人的關愛。難怪在古代詩歌中，炊煙會成為游子思鄉的情感載體。

如今，鄉村人口大為減少，且農戶大都用上了煤氣，炊煙已經難覓蹤跡。然而，昔日農舍上空炊煙裊裊的情景，我卻難以忘懷，我知道那當中凝聚著的是最濃郁的鄉情。

從前，外公外婆的家是一座小小的四合院。

夏夜蟬鳴，燥熱的暑氣在庭院中那棵枇杷樹的濃陰和外婆的蒲扇下化為烏有。如歸有光筆下亭亭如蓋的枇杷樹一樣，那棵上了年紀的樹一直給家人以庇護。就連貓狗也喜歡趴在樹根下納涼，聽乘涼的人們絮叨溫情的話語，看天上神秘閃爍的星辰。

而現在，家家戶戶都隱身于高樓大廈，鄰里之間甚至都懶得搭理。再沒有那身居其中一抬頭便仿佛可以觸摸到星星的小院落，自然也就沒有用溫情灌溉的形如巨傘的大樹了。看到鴿子籠一般的居民區，你都難以想象從前這里曾出現過的深深庭院，亭亭枇杷……

小時候，日子是亙古不變的節奏，簡單，瑣碎，卻溫情脈脈。大把閑置時光里，我喜歡坐在樹陰下，陪外婆聊她的童年，聽一些古老的歌謠。從前的日子在故事中、歌聲里百轉千回，淡淡地如煙靄一般呈現在眼前。

我喜歡坐著外婆的自行車，陪她去菜場買菜。我坐在車架上，她推著車，慢慢行走在鄉間的石板路上，伴著我們的總是悠閑的時光和各種蟲兒的吟唱。外婆的目光不時地落在我的身上，柔柔的，像夏日夜晚的月光。

……

幾番風雨，幾度春秋。轉眼我到了上學的年齡，被“押”回城里讀書。這種如詩如畫如歌的鄉村生活戛然而止。

這些年忙于求學，總是步履匆匆，顧不上路旁的風景。我常常忘了經歷過的事情，忘了走過的地方，忘了遇到過的人，卻清晰地記得鄉間的炊煙、院子里的枇杷樹、外婆的自行車和她那如水的目光……

那些慢悠悠的歲月，該被珍重對待，靜靜地存放心間。那些童年的記憶，是歲月釀出的最醇厚的酒，夠我啜飲一生。

[點評] 文章似一幅淡淡的水墨畫，再現了作者童年時代悠閑的歲月，描摹出鄉間清新純美的風光，凸顯出鄉村自由恬靜的慢生活的美好。作者選取了三個生活片段來描寫，抓住景和人的特征，文筆細膩、優美而抒情。裊裊的炊煙、寧靜的小院、亭亭的枇杷、慈愛的外婆組合成了作者童年記憶中的精華。結尾的抒情，情真意切，意味雋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