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洋弟子當上外長“歸山認祖”

為推廣少林文化，瓦納庫尼曾在玻利維亞街頭教武術，

18年來，一直堅持練功、坐禪

上世紀90年代，費爾南多·瓦納庫尼·馬馬尼曾長期在少林寺學習生活，后多次回少林寺向師父、少林寺第三十一代傳人釋德揚“取經”，“繼續深造”。8月10日，成為玻利維亞外長的瓦納庫尼開啟訪華之旅。其間，他來到“在中國的家”——嵩山少林寺故地重游。從少林弟子到一國外長，他的“歸來”，被少林寺的故交親切地稱作“衣錦還鄉”。

三個心愿

“瓦納庫尼訪華前，和我通了電話，表達了此次參訪少林寺的三個心愿。”釋德揚告訴《環球人物》記者，“第一，由我帶他到少林寺大殿燒香還愿；第二，會見少林寺方丈釋永信；第三，到少林寺塔林（墳地）歸山認祖。”

12日上午9時30分，瓦納庫尼偕妻子和一兒三女抵達少林寺，受到釋永信及常住僧眾的熱情迎接。來到少林寺常住院，他非常熟悉地叫出各殿宇和文化遺存的名字，愉快地向釋永信分享他昔日的美好回憶。在大雄寶殿，他熟練地引導家人拈香禮佛。在少林寺客堂，他的孩子穿著印有“少林功夫”的服飾或少林武僧服飾，登場展示少林功夫，踢腿、出拳干凈利落。在少林寺禪堂，他全程止語、放慢腳步，向正在坐禪的老和尚合十行禮，在達摩像前合十靜默，虔誠如昔。

“我們私下里都叫他‘費南多，他基本上每隔一兩年就回來一趟。”時隔一年多之后，釋德揚再次見到這位外籍弟子，注意到瓦納庫尼掌心滿滿的厚繭，很是欣慰。“如果不是經常練功，手掌上不會有這樣的繭子。”釋德揚告訴記者。

在釋德揚的引導下，瓦納庫尼到訪少林寺的三個心愿一一達成，第二天一早飛往北京，展開工作訪問。他的家人則留下來，直到傍晚時分再啟程。在這大半天的時間里，兒女們還完成了一套少林炮拳的學習。孩子們一招一式，練得非常認真，和瓦納庫尼的虔誠、專注如出一轍。

在北京，瓦納庫尼和中國外交部長王毅會談，與中國武術協會主席張秋平會面，開門見山講起自己的少林經歷，“武術”二字成為他口中的高頻詞匯。他說，自己通過習武感知了中國武術的精髓，見識了中國文化的博大。

提到玻中兩國關系，瓦納庫尼用中國文化的“陰陽和諧”來形容。“玻利維亞和中國時差近12小時，玻利維亞的午夜12點是中國的正午12點，恰是‘陰陽的結合。兩國的合作也一樣，玻利維亞有豐富的原材料、巨大的基礎設施建設需求，而中國有著我們所急需的技術，在‘一帶一路的平臺上，雙方合作大有可為。”

瓦納庫尼期待雙方合作更上層樓。他在與王毅的會談中，達成許多共識，一系列各領域的合作被提上日程。此外，玻利維亞總統希望2018年訪華，這也將成為兩國交往中的大事。毫無疑問，和中國聯系密切的瓦納庫尼，將繼續擔任玻中關系的文化使者，如他所說：“我本身就是少林文化與玻利維亞文化的結合。”

“很中國”

南美洲國家玻利維亞面積有109萬平方公里，比青海省大，跟內蒙古差不多，這個國家90%以上的居民信奉基督教，身為土著人的瓦納庫尼一家則信奉本土宗教，他的母親是這個國家宗教的大宗司，當年埃沃·莫拉萊斯總統就職，就是他母親主持的禱告儀式。

深受家庭的影響，瓦納庫尼很小就對宗教文化感興趣。1984年，瓦納庫尼第一次在玻利維亞見識到了原汁原味的中國功夫。一拳一指，一招一式，少林僧人的精彩表演讓瓦納庫尼難以忘懷。“我當時就下定決心，一定要去中國學習功夫。”

1999年，瓦納庫尼拿著朋友資助的不足3000美元，孤身一人輾轉來到中國嵩山少林寺，剃了度、穿上僧人的衣服，開啟了枯燥的“苦行僧”生活：從凌晨4點到晚上9點，單調且高強度的坐禪、環山跑、練功重復進行，日復一日，堅持了3年，他卻不曾覺得辛苦：“我不知道每天是星期幾、是幾月，只一心學習少林功夫，覺得人生特別快樂。”

此后，瓦納庫尼學成回國，一直保持著練功、坐禪的習慣。他說：“在少林寺的經歷讓我學到了嚴格要求自己、規律安排時間，并且要自立自強。”

和釋德揚的相遇，讓瓦納庫尼真正成為少林寺的入室弟子。“光環不能罩在我一個人的頭上，瓦納庫尼在少林寺受過多位大師的指導，我們初次見面是在2014年。”釋德揚回憶說。

釋德揚體格健壯、相貌堂堂，武功爐火純青，自1992年起擔任少林寺武僧隊隊長兼總教練，不論對于寺院的武僧還是社會上慕名而來的練武者，都不吝指教。1995年后，他不滿足于在寺里教，每年還出國傳藝，目前他的足跡遍及30多個國家。

2014年，釋德揚到阿根廷訪問，瓦納庫尼得知后，邀請他訪問玻利維亞，并請他到家中做客。雖是初見，但兩人一見如故，于2015年正式舉行儀式，結為師徒，瓦納庫尼取法名行印，從此在少林寺有了根。2016年，釋德揚的師父釋素喜大師圓寂十周年，按照習俗，瓦納庫尼的名字被刻上塔林的石碑。瓦納庫尼此次參訪少林寺，重要行程之一就是到塔林祭拜師祖，“歸山認祖”。

有了師父就有了牽掛。拜師之后，瓦納庫尼回少林寺更加頻繁，幾乎每年都來。釋德揚稱，瓦納庫尼是個“顧家的暖男”，每次都會帶上自己的妻兒。他的小女兒還不到3歲，兒子也只有4歲，跟大人在同一課堂練習武藝，學得有模有樣。2016年的鄭州國際少林武術節上，當時只有3歲的兒子成為該屆比賽最小的運動員。

受中國傳統文化的熏染，瓦納庫尼不但講一口流利的中文，為人處世也“很中國”。得知師父的父親病故，他率領40多名洋弟子專程到中國參加葬禮，還執意要按照中國的傳統禮節，為老人披麻戴孝。

創辦武館

在瓦納庫尼看來，少林文化講求“天人合一”，與玻利維亞文化中的“大地媽媽”崇拜異曲同工。

在南美洲，當地土著人的精神圖騰是大地，被稱為“大地媽媽”。他們認為，人類在大地母親的懷抱中獲取了應得的食物，但不能貪婪、過度開發，主張人與自然和諧共處。

瓦納庫尼在北京演講時說：“美好的生活意味著和諧與平衡，沒有這種和諧與平衡，生活將會無序。”他很珍視祖先傳下來的傳統文化價值。

釋德揚認為，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理念，是少林文化、中國文化和玻利維亞傳統文化的共同基因，也是瓦納庫尼熱愛少林武術的思想根源。

今年3月，瓦納庫尼當選為玻利維亞外長，當地的新聞是這樣介紹他的：原住民哲學的學者，少林武術的教練，新上任的外交部部長瓦納庫尼先生。第二天，他和釋德揚通話說：“希望我的職務能為少林武術的推廣做點有益的工作。”其實，一直以來，他都為在當地推廣少林武術積極奔走。用釋德揚的話說：“他對少林的崇拜、仰慕和推廣不是嘴上隨便說說，而是一直通過各種方式在做。”

2015年，釋德揚訪問玻利維亞，被當時還是玻外交部禮儀司司長的瓦納庫尼邀去參觀總統府。瓦納庫尼告訴師父，每天下午一下班，他就直奔附近的街心公園，敲鑼打鼓，親自表演少林功夫，還練拳、舞獅子，搞得熱熱鬧鬧，很有“街頭賣藝”的架勢。不過，這一招很管用，不一會兒就引來很多路人，大家跟著他練拳、踢腿，成為街頭一景。

除了在公共場所教授少林功夫，瓦納庫尼還創辦了武館，下至五六歲的小孩子，上至六七十歲的老人，都是武館的學生。

瓦納庫尼也是玻武術協會會長，曾多次邀請河南武術團體赴玻表演、在玻國內開辦少林武術文化講座、派他的洋弟子參加在中國舉辦的鄭州國際少林武術節，擴大了少林武術文化在南美地區的影響，促進了河南與玻利維亞間的文化交流。

就在訪問中國的20天前，瓦納庫尼還把少林文化推廣到部隊，派武館的弟子到部隊做教官，“因為少林武術能強健體魄，少林禪能提升意志。”

現在，少林武術在南美洲很多國家非常受歡迎。釋德揚回憶道，他走在大街上，當地百姓見到后，會興奮地用蹩腳的中文跟他打招呼：“少林！”“少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2010年，釋德揚第一次到南美洲時，提出了在南美洲、北美洲和整個拉丁美洲推廣少林文化的“三步走”設想，并一直在積極踐行。在這方面，瓦納庫尼也有自己的打算：“退休之后，我將追隨師父的腳步，拿出全部精力推廣少林文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