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敏
20世紀90年代,林白是以女性個人化寫作蜚聲文壇的。在當代女性小說被無限豐富的痛苦所縈繞的時候,林白卻以濃厚的詩意譜寫個人的小說傳奇,這種創作為當代小說賦予了豐富的文藝精神品質。
以充滿詩情的筆調來描繪環境、塑造人物形象,使對象染上濃厚的情緒色彩并飽含詩意,是林白詩性寫作的一特色。林白極善于運用語言的修辭,使一切原本非詩性的環境與人物形象,到了其的眼前、心中、筆下也便繪之以色、擬之以形、觸之可感,嗅之亦實,活潑了起來,富于動感,具有了詩意,化為了滿載詩情的書寫。
關于意境的描繪,人物形象的詩性寫照,林白有其獨到之處。曾在電影廠工作過的林白,綜合運用電影、繪畫藝術的語匯和規范,運用聲、色、形等多元語言系統的自由變疊來描繪形象,使藝術形象獲得立體的質感和美感,意境之美也油然而生。這也正如陳筱培在《進入往事的一種方式:論林白<青苔>》中所說:“(林白)把已成為歷史畸零碎片的往事揀拾裝匣,暴露于聚光燈下,用語言文字作端凝而帶有神秘氣息和裝飾意味的靜物畫一般描摹的效果處理,以達到另一種眼光看人世… …”“另一種眼光”里滿懷著詩情。
在《回廊之椅》中林白電影畫面中視象的剪貼運用,在畫面由遠及近的視覺轉化中,為小說中人物描摹與場面的氣氛的烘托浸漬在了朦朧的色彩中,從而營造別樣的詩性氛圍。
貼著最接近大路的低矮房屋走向水磨的深處,在房屋與房屋的空隙中,我不時聽見河水急速流的喧嘩聲,穿過兩房之間的窄道看到河中央聳立著幾塊巨大的紅色石頭,渾濁的紅水從巨石上撞擊而過,在對岸的山腰上萬云聚集,右首,一棵木瓜樹高而直,頸脖上大大小小幾十只木瓜層層繞住,凜然不可侵犯地在雨中閃耀著青色的光澤。
這時,那“龐大的宅院”“三層四疊”的“朱紅色的樓廊”就已不再是簡單的木與木的組合了。而后, “一只青瓷茶杯孤零零地在暗紅色的廊椅上”,在此情此景中的三姨太朱涼正“獨自倚欄,一襲長裙,一雙素手,一杯上好的普洱茶,一本中式線裝書,一雙秋水滿盈的眸子,目光里似怨似嗔,若虛若實"(P207)這是怎樣的一幅圖畫??!輕盈澄澈中蘊藉著古雅的風神,流溢著詩的情韻,畫的意境,有一種詩性的光霧,具有深厚的意境美,而在這古典的情景中,三姨太朱涼產生了神秘飄渺的美感,散發著久遠的神奇的魅力!
林白筆下的女性世界是優雅寧靜的。朱涼七葉的房間里熏草的香氣飄散開來,彌漫在房間中,將各種聲音和味拒于門外,只見“淡灰色的煙從毛茸茸的草葉間緩緩上升,它們修長的手指柔軟地伸向朱涼,撫摸她冰涼的雙手和臉龐。房間里一片草香” 。寥寥幾筆便勾勒出女性世界的詩情畫意。
在林白筆下的意境與人物的詩性品格不單具有唯美的況味,也染上了記憶中關于故鄉的奇詭靈異的色彩,具有了一種神秘、柔媚,幽靜的氣質?!痘乩戎巍分心莻€殺豬的下午:“殺豬的嚎叫聲凄厲地回蕩在整個章家宅院,從一樓直抵四樓,先期下鍋的紅薯和芋頭已經飄出甜絲絲的香氣,給這個寒氣濃重的下午混進了些許溫和的氣息”?!八镒懔藙牛淖懔藷崆椋鼈兪撬械臒崆榉肿樱F在它們一下被釋放了出來,它們迫不及待地奔涌而出,它們舞蹈、歌唱、扭動、喊叫、蔚為壯觀,在鉛灰色的雨衣中,這一大片白色的水汽既輝煌又恐怖”。這里富有原始氣息的意境展現就明顯不同于純粹的美而寫上了南方詭異的詩性。
在《子彈穿過蘋果》中兼有女神與女巫氣質的“濕漉漉涼滋滋的皮膚像蛇一樣的”有著“ 橄欖色的發亮的乳房 ”“ 在密不透風的叢林里”“林中的瘴氣流瀉到她裸露的皮膚上就像月光流瀉到河面上,使她變體聲生輝”的 女人馬來女人蓼:無定地飄浮在空中,臉上看不出時間刻下的痕跡,她長得很美麗,但“眼睛有點斜,像一種奇怪的鳥“,她說話的“聲音有點啞,像冬天沒有落下的葉子“,還有那條跟隨她的“長著微笑的貓臉的狗”,還有她那能使人心神迷亂的能力……;《日午》中縣文藝隊有著類似鬼魅的迷人魅力的舞蹈演員姚瓊,“全身素白,無論站著還是坐著,走動或是不動,這身不協調的白色都格外觸目,很是跳眼”;除此之外,海外歸來的教師邵若玉,扮演仙女的電影演員董翩,沙街長年穿著白色綢紗的神秘女人,一再出現的奇特女人北諾,還有荔紅、李萵、邸紅等等的形象展現也都極具南方風情的騷性詩意。
作為一種重要而亮麗的存在,林白在她小說敘事中,用了一種充滿詩意的情懷去回望、聯想,記憶,構建詩性的品格,用女性內斂式的話語,描繪人類欲望化的場景,讓我們重新發現了兩性之愛,女性之美。在如畫如詩的話語中,讓我們感受到了:紛飛在詩意的國度里的人類真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