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畫傳后世憾為變節人

◎一朵蓮

書畫傳后世憾為變節人

◎一朵蓮

明末的王鐸是個窮N代，他出生時，家里窮得叮當響，一天喝兩頓粥都成問題。但是王鐸的生命力極強，不僅活了下來，還活得特別勵志，生生靠著自學成才加勤工儉學，于天啟二年（1622年）考中了進士。王鐸也因此成了當地的大紅人：別人家孩子中舉后，自家門楣上寫的是“江南才子”，而王家的門楣上寫的是“才壓江南”?？梢姰敃r的王鐸是多么春風得意。他不僅有才學，還會書法和繪畫，在當地頗有影響。

王鐸主攻的是山水畫，一有時間就去山里寫生，夏天在山里寫生時完全不顧蚊蟲叮咬，即使到了寒冷的冬季，他也要頂風冒雪去取景。別人練書法是照著字帖練，王鐸則是原創，與任何大師都不同，因此別人評價他的書法時從來不說他有某人的風格，只說他的書法與當時著名書法家董其昌不相上下，稱他們為“南董北王”。

王鐸之所以擁有如此高的評價，與他的勤學苦練是分不開的。為了提高書法水平，王鐸也是拼了，“一日臨帖，一日應請索，臨應期間，從不間斷”。

這么有才華的人自然會引起朝廷的關注，沒有后臺的王鐸就這樣被調到翰林院工作—這是最有機會接近皇帝的好地方，多少人挖空心思都進不來，王鐸卻進來了。

可惜王鐸雖有才能，卻不懂得伴君如伴虎的職場規矩，剛參加工作不久就攤上大事了。

有一天，崇禎讓他講《中庸》。他講了些如何修身養性、至仁至誠的話題，與政治不沾邊兒，但崇禎臨時提了一個課本外的問題，王鐸一時被問住了，只好含糊作答，想蒙混過關。崇禎立刻覺察出了王鐸的小伎倆，生氣地指著王鐸說：“你居然想糊弄朕，真是大膽！”王鐸被嚇壞了，跪地求饒。所幸他只是被降職，并沒有被降罪，但此次事件給王鐸留下了大片心理陰影。此后，他開始討厭在翰林院的這份工作，每天一有時間就寫寫畫畫，仕途上也不敢再奢求發展，平安平穩度日成了他的終極目標。

樹欲靜而風不止，王鐸想安穩度日，時局卻不安穩了。

1643年，李自成的起義軍已漸漸逼近京城，許多官員紛紛避難，手無縛雞之力的王鐸也跑到蘇州一個朋友家里居住。雖然避亂，但日子相對平靜，甚至充滿了詩情畫意。王鐸的朋友也是才華橫溢之人，兩人揮毫潑墨、詩詞唱和，對于明朝局勢及戰爭進展如何并不關心—關心又怎樣，明朝大局豈是他們幾個沒有官職的文人說了算的。

次年，崇禎自殺，清兵入關，明朝舊臣及親王跑到南京，建立了南明小王朝。明朝大臣有的逃亡，有的降了清朝，所剩無幾，以至于在南明當官的門檻即使降到地下三尺，也沒有人肯當了。結果，本來無所求的王鐸被召回，不僅當了官，還一路做到東閣大學士。

身在宦海的王鐸一點兒也不爽，每天如履薄冰，不知道哪天就會引火燒身。但是南明皇帝不這么想，他還在幻想天下太平呢，于是召見王鐸，讓王鐸給大殿寫匾額。王鐸哪里還有詩情畫意之心，他心不在焉地寫下“天下太平”四字，結果“太”字忘記一點，成了“大”字。

有個太監眼尖，當場指了出來，所有人都被嚇呆了，南明皇帝的臉色也秒變豬肝色。短暫的驚恐之后，王鐸反而冷靜下來，他不慌不忙地提筆蘸墨，然后猛然揮手，筆飛出去，筆尖正好點在“大”字下面，“大”字秒變“太”字。南明皇帝很高興，夸獎王鐸真是神筆啊。于是，“神筆王鐸”成了南明的招牌，為茍延殘喘的南明朝廷增添了一絲生氣。

然而，縱是神筆也無法撐起根基不穩的朝廷，南明最終徹底滅亡了。原來的明朝舊臣又一次作鳥獸散，有人逃了，有人殉國了，有人投降了。這一次，曾經才華譽滿大明朝的王鐸也無奈降清了。

多么光輝燦爛的人生，一旦與變節扯上關系，那就是一輩子的污點，永遠也洗刷不掉。在清廷里做了幾年官，王鐸整日背負著變節的名聲殘喘度日，后來干脆請假回家鄉，從此再也沒有出來做官。

可惜人生沒有賣后悔藥的，無論王鐸的才華如何讓人驚嘆，變節將他的一切成就都抹掉了，雖然他的書畫造詣極高，卻遭到當時舊王朝文化圈的抵制，他的書畫無人問津。

“百感中原事，魂魅向夜生?！被仡欁约旱囊簧蹊I感慨地寫下詩句，但也只是發發牢騷而已，所有的書畫作品只能囤在家里自娛自樂。

王鐸意識到自己此生恐怕再無出頭之日，于是每天更加用心研習書法，并把兒孫們叫到堂前，當眾宣布：“我這一生沒什么成就，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書法，等我死后，你們找能工巧匠把我的書法作品刻在大廳四壁上，如果再逢亂世衣食不足時，你們就可以拓字賣錢，安穩度日?！眱簩O們喏喏點頭。

王鐸表面上是囑咐兒孫如何解決溫飽，潛臺詞卻是：無論什么時候，無論采取什么方式謀生，都不能做變節之人。順治九年（1652年），61歲的王鐸病逝，走完了自己坎坷的一生。

讓人欣慰的是，王鐸的書法流傳了下來，對中國書法后來的發展產生了巨大影響，甚至波及海外書壇，特別是對東瀛書法影響頗深。這也算王鐸變節人生中一抹亮麗的景色。

如果王鐸一開始就專心書法，而不是出來做官，或許他的人生會是另外一番模樣?？杀氖?，他不但出來做官，還無奈當了變節之人，并因此令人詬病。再高的才華終究掩蓋不了人品上的污點，倘若人生能夠重來，相信他一定會守住自己的節操，讓人品如同他的才華一樣，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編 輯/夏 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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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鐸曾經擔任過主考官，也是當時最年輕的主考官，前來應試的學子們有點兒瞧不起他，認為他這么年輕就擔任主考官，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絕不會是靠才華。王鐸則恰恰不按常理出牌，出了一道最簡單的試題。考生們更加不搭理他了，只管按照自己的理解提筆作文。結果連著三天，王鐸出的都是同樣的題目，考生們都快寫吐了，有人甚至交了白卷。他們后來終于意識到，王鐸出的試題看似簡單實則深奧，也明白王鐸的才華不是吹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