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時光

吉林 李云風

深沉的思索

午后時光

吉林 李云風

1

外面是灰藍色的天空，有微風搖動著院中的植物，剛才還有幾聲雀叫，在我尋找時，又沉寂了。這是一個悶熱的下午，但和所有的下午沒有不同，時間在遲緩地流動，一分一秒，雖然無聲，但我能感知。但偏偏這時，消寂的雀叫又再次鳴起，一輛車駛過，有人大聲說話。但我并不把它們當做有生命的東西，僅僅視作我感官的被動回聲。

世界也許只是我一個人的感覺，我的感覺透過窗口發散向畫框一樣的天空。但我不想感覺什么，只想感覺空寂無物的無感覺。但道上的人聲又起，天空掠過飛機的轟鳴，一只黑色的燕子離弦的箭一樣射向窗口，又閃電般在近處偏向框外，神秘消失。

我要用感覺消滅感覺，我要用無感覺壓住感覺，讓人聲沉寂，車聲息止，飛機的轟鳴消隱，用以阻止一個感覺世界的出現。我在這里，就僅僅我在這里。我不是世界，但我是世界的一個感覺，我要用這種感覺去領略一個無感覺的世界。

2

天空中的飛鳥展示給我一種自由的形態，做為直接目擊者，我，飛鳥，以及飛鳥游弋其上的背景一樣的天空，構成一個統一的在場形態。我是飛鳥，也是天空。這里沒有主體，或者主體已經加入到客體之中，被客體同化，成了客體本身。

但如果我置身在一間人造的屋內，透過窗子去感受天空中的飛鳥，我的參與者的身份就很值得質疑，四周的墻壁和薄薄的玻璃會成為我的障礙，我會現實地感到囚禁和隔離。或許，我可以把飛鳥看成我游動的意識，并把它化入我的主體意識之內，但這并不能擺脫我的被囚之感，反而強化了它。

屋內的我是隔離的，他不能做為在場者融入到飛鳥和天空構成的整體的在場。房屋是一個囚籠，天空和飛鳥在籠子之外，以無邊的在場形態圍裹著我。

這是一個平常的午后，當我寫下這句話時，我記起了很多這樣的午后，以及很多午后對從前午后的追憶。也許在未來的某日，我也會追憶此時此刻，這是一定的。但那時我與此時此刻的我已經陰陽兩隔，此時的我是未來的我的逝者。此時我活著，但在未來，此時的我已經死去。

3

我不斷回憶留在時間中的我，他是那樣孤獨，像一個影子，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卻無法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他在夢中，走路時在夢中，說話時在夢中，無時無刻不在夢中。我看著他，就像在看一個夢，看一個夢游的人。因為此時我醒著，唯有現在、此時此刻我醒著，但此時此刻在未來也會變成一個夢，我現在的清醒仍是在夢游中。

但我知道，必定有那么一個時刻，我將再也不會感受到現在，感受到此時此刻，感受不到一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午后。當然，也就不再有回憶，有追憶，有一個在過去夢游的影子。

4

這是一個冬日的午后，外面的天光已經沉靜下來，遠山，近樹，覆雪的大地，橫亙的村莊，以及屋內的我連綿成一片清淡的迷茫。有很多個這樣的午后，我坐在窗前的這個位置上，從書頁上抬起頭，把目光投向窗外，感受著同樣散淡的心境。

屋內妻子和女兒都在熟睡中，她們也是這個午后的一部分。女兒不久前才回來，她沒有回來時，只有妻子睡在這午后的時光中，但那時我就開始想象女兒的歸來，想象我此時正在默享的時刻。這個時刻如期到來，它證明了時光不可逆轉的伸延本性。依據同樣的本性，女兒還會在不久后的某一時刻離開，此時她所占據的這個位置將空空如也，我只有憑想象才能把這個位置再度復原。而此時，女兒真實地熟睡在那里，以她輕微的呼吸證實她在我生命中的存在。這樣的時刻珍貴無比，因為我無法讓它永久保留。預先對時光的想象傷害了我，讓我在享受某種溫暖的同時，又如此的憂傷。而這一切，熟睡中的妻子和女兒毫無察覺，她們在時光中幸福地沉眠。

5

外面是一個秋天，有淡泊的風輕輕掠過，樹梢搖動著，幾只雀兒在檐下嘰叫，歡快的樣子，我靜坐在午后的辰光里，幸福，安適，沒有一絲痛苦。一只小燕子在布著一層薄云的灰藍色的天空中翩飛，又滑出我的視界。午后的辰光是寧靜的辰光，在我散漫遲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