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體制造戴安娜

何瀟

我們?yōu)楹稳绱嗽谝獯靼材鹊谋瘎。ζ渲械谋锤型硎?？或許只是因為，拋掉華麗的王室身份，戴安娜的故事是一個不幸的家庭故事。

在戴安娜逝世20周年快要到來的時候，我看了兩部新近紀錄片，分別由國家地理頻道和BBC4頻道制作。兩部紀錄片都以戴安娜的錄音作為旁白，名字都為《戴安娜：她的自述》。在大部分的時間里，這些獨白聽起來像一個抑郁癥患者的傾訴。“因為我總是面帶微笑，人們就認為我很快活。”即使我了解，在過去許多年里，這個故事被投射了太多，不好判斷，還是很難不被觸動。

威爾士王妃戴安娜，是過去的幾十年里，全世界媒體最愛的面孔之一，不論生前或死后。這種喜愛，在1997年8月31日，其意外死亡的消息傳來之時，達到了頂峰。

我還記得20年前，戴安娜香消玉殞的消息傳來后，電視、廣播、雜志、報紙鋪天蓋地地報道。作為一個普通中國學(xué)生，我也為這位異國他鄉(xiāng)的王妃感到難過，并以為紀念的買了埃爾頓·約翰的《風(fēng)中之燭》——他將這首寫給夢露的歌，在戴安娜的葬禮上重新演繹。其中有幾句是這樣唱的：“永別了，我們的英倫玫瑰，愿你永遠盛開在我們心中。你的一生，就像是風(fēng)中之燭，即使大雨傾盆不止。光芒從不隨夕陽消失。”

此時的《時代》周刊以戴安娜作為雜志封面，稱贊“她是人民的王妃”：“過去16年里，在某種意義上，戴安娜代表著英國。她證明了，雖則帝國已歿，歷史厚重，這個國家依然充滿青春、活力和魅力?！庇嚶勥@樣寫道：“在戴安娜身上，人們見到了王室最溫暖的微笑，最深情的眼睛。公眾愛她。她將世界對于她的熱情化作了對于他人的同情，不論他們是無家可歸者、艾滋病人，還是地雷受害者。戴安娜懂得如何將世界對她的關(guān)注化為善舉?！?/p>

“人民的王妃”這個稱謂，是英國前首相托尼·布萊爾在戴安娜的葬禮上開始使用的。“她是一個出色而溫暖的人。她的人生為悲劇所觸碰，令人傷感;但當(dāng)她觸碰他人，不論在英國或者世界其他地方，卻總是以愉悅、以舒心。”布萊爾在悼詞中說，“她是人民的王妃。這將令她活在我們的心中，活在我們的回憶里，直到永遠?！?/p>

在她死去之后，更多的故事與報道被生產(chǎn)出來，為這個傳奇的宏大敘事添磚加瓦。而今，關(guān)于戴安娜的書籍不計其數(shù)，寫作者包括她的管家、情人、私人秘書、記者和研究者。影像資料亦不在少數(shù)，其中包括她幫助專欄作家莫頓寫作《戴安娜：一個真實的故事》時錄制的磁帶和接受演講培訓(xùn)時的私人對話。在其逝世20周年到來之際，就有好幾部紀錄片推出來，除了兩部《她的自述》，還有《戴安娜：七日之后》和《我的母親，戴安娜》。在她死去20年之后，我們似乎了解了戴安娜的一切。

果真如此嗎？

斯賓塞小姐與戴安娜王妃

讓我們先來認識一下戴安娜·弗蘭西斯·斯賓塞小姐（Lady Diana Frances Spencer）——她喜歡聳著肩，瑟瑟縮縮地窩在沙發(fā)里，笑起來有幾分戲謔，還有幾分天真，害羞的時候會捂住臉。她看起來甜美文靜，又調(diào)皮快活。她身上總帶著點兒少女氣，即使在后來，她成為“世界的王妃”，也會在某些時刻流露出不安與羞怯。

1961年7月1日，戴安娜出生于英國諾?？说囊粋€貴族家庭，是這家的小女兒。其父愛德華斯賓塞，是斯賓塞伯爵七世的獨子。斯賓塞家族與英國王室世代保持著良好的關(guān)系，其曾祖父斯賓塞伯爵六世，曾在愛德華七世和喬治五世的宮廷里任職。斯賓塞家族的女眷，也經(jīng)常行走于宮廷。

一開始，人們將戴安娜與查爾斯的故事描述為童話。戴安娜與查爾斯相識于1977年，此時戴安娜16歲，查爾斯29歲。他們是在戴安娜姐姐的射擊派對上相識的，相較于其胞姐莎拉，查爾斯對于戴安娜表現(xiàn)出了更多的熱情。兩人在后來回憶說，這次聚會在他們的關(guān)系中十分重要。兩人關(guān)系的迅速發(fā)展，在查爾斯邀請戴安娜在巴爾莫勒爾共度周末之后。這次約會很快被媒體捕捉，1980年的英國小報頭條宣稱，查爾斯“再次墜入愛河”。僅僅數(shù)月之后，白金漢宮便宣稱了兩人訂婚的消息。這是1981年2月24日。

1981年7月29日，查爾斯與戴安娜在倫敦的圣保羅大教堂舉行了轟動世界的“世紀婚禮”——距離戴安娜過完20歲生日僅僅三個禮拜。這場婚禮成為當(dāng)時全球觀眾最多的一場婚禮，通過電視轉(zhuǎn)播到世界各地。戴安娜穿著龐大的及地婚紗，顯得非常緊張——在7.5億觀眾的觀看之下，她將丈夫查爾斯·菲利普叫成了“菲利普·查爾斯”。這并沒有影響坎特伯雷大主教宣布：“童話已經(jīng)締結(jié)。”次年，戴安娜生下了威廉，兩年之后，又生下了哈里。

然而，現(xiàn)實里的王子與公主并沒有“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事實上剛好相反。這是一段從一開始就缺乏愛情基礎(chǔ)的婚姻。在結(jié)婚之初，記者問這對新人是否真的相愛，戴安娜給予了肯定回答，查爾斯的回復(fù)卻是：“那要看你如何定義愛。”多年后，查爾斯向媒體承認，迎娶戴安娜不是出于愛情，而是因為王室家庭的壓力和職責(zé)。結(jié)婚11年之后，英國首相宣布了這對曾經(jīng)的“童話夫妻”分居的消息。

1995年，戴安娜出現(xiàn)在電視上，在《全景訪問》（Panorama Interview）節(jié)目里接受了馬丁·巴希爾（Martin Bashir）訪問。直到今天，當(dāng)我們再次回看這場著名訪談，依然會為她的坦率感到驚訝。

在這場公開的采訪上，戴安娜被問到查爾斯與其情人卡米拉之間的情感糾葛，她直言不諱地說：“是的，我們的婚姻關(guān)系里有三個人，所以有一些擁擠?！痹趩柤八c馬術(shù)教練詹姆士·休威特（James Hewitt）的情感關(guān)系時，她也毫不回避：“我愛過他。但他讓我很難過?！辈恍业氖?，戴安娜的這位情人人品不佳，以昂貴的出版費出版了《戀愛中的儲妃》一書，一度將她推上風(fēng)口浪尖。

這場訪問引發(fā)了王室的迅速反應(yīng)。女王在一個月之后給雙方發(fā)了信箋，敦促查爾斯迅速離婚。然而，戴安娜表現(xiàn)得像一個叛逆的豪門兒媳，再次引起了王室不滿。1996年2月，戴安娜單方面做出了離婚宣言，稱雙方已經(jīng)協(xié)議離婚，但威爾士王妃還將繼續(xù)參與到與兩個小王子相關(guān)的一切決策之中，繼續(xù)留在肯辛頓宮中，并保留“威爾士王妃戴安娜”的頭銜。英國王室旋即做出反應(yīng)，稱“一切尚未定論”。8月，戴安娜與查爾斯正式宣布離婚，王室讓戴安娜保留了“威爾士王妃”的頭銜，但去掉了“殿下”的稱謂。

戴安娜的悲劇，以其突如其來的死亡作為終點。離婚后一年，1997年8月31日深夜，在躲避狗仔隊的過程中，戴安娜乘坐的車輛在巴黎著名的阿爾瑪（Alma）橋下隧道中發(fā)生車禍。她此時的情人多迪·費伊德和司機當(dāng)場死亡。戴安娜被送入醫(yī)院，搶救無效，終年36歲。

“人們注視著她，并且心懷著脆弱的希望，希望戴安娜擁有幸福的結(jié)局。這場婚姻已經(jīng)死亡，但王妃永存?！?997年的《時代》周刊寫道，“然而現(xiàn)在，她走了?！?h3>王室真人秀

如果我們把目光放回上世紀80年代，會發(fā)現(xiàn)戴安娜之所以成為一代偶像，因為她出現(xiàn)得適逢其時。很大程度上，“人民的王妃”戴安娜，其神話是由人民制造的：這其中有媒體的渲染，也有民眾的共情。“這是一場集體創(chuàng)造。她（戴安娜王妃）也是一種集體財產(chǎn)?！薄缎l(wèi)報》評論說。

戴安娜成為王妃的80年代，英國最具權(quán)勢的是兩位女士：一位是保守而高高在上的英女王陛下，另一位則是英國歷史上的第一位女首相，被稱為“鐵娘子”撒切爾夫人。甜美親和的戴安娜王妃的出現(xiàn)，無異于一股清風(fēng)，讓民眾在強權(quán)女性的對峙之中得到一絲喘息。

戴安娜與查爾斯的“世紀婚禮”舉行的夏天，并非一個寧夏。此時英國經(jīng)歷了布里克斯頓暴動和托克斯泰斯暴動，失業(yè)人口高達250萬。盡管如此，“王室童話”的上演依然獲得了人民的鮮花和掌聲。年輕的戴安娜成為全世界最著名的女人。對于這位21歲的姑娘而言，這頂王冠十分沉重，光環(huán)讓她無處可藏。

許多西方人認為，上世紀80年代這10年，是經(jīng)濟繁榮，氣氛樂觀的10年?！吧詈芎茫匾氖?，生活顯得很好?！贝饲?0年，充滿了經(jīng)濟衰退的陰霾，而今終于告終。消費主義成為新宗教，物質(zhì)主義無孔不入，“品位”與“格調(diào)”顯得無比重要。在一切皆有可能的時代里，野心被強調(diào)了。在時裝設(shè)計師沃斯開設(shè)的精品店里，平民被打扮成了皇族貴胄。人們的著裝偶像是上流社會和王室貴族。

當(dāng)年輕的戴安娜最初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之時，她看起來像一個漂亮的“斯隆漫游者”（Sloane Ranger）。這個稱謂來源于肯辛頓地區(qū)的斯隆街（Sloane Street）。在上世紀70年代，潮流青年熱愛薇薇安·韋斯特伍德精品店所在的國王大道西部，保守的人們則更青睞斯隆廣場東邊。80年代，人們造出了“Sloane Ranger”一詞，專指穿著時髦的上流社會男女。

而戴安娜，正是“斯隆游蕩者”的原型。在此時的英國版《芭莎》雜志上，可以看到以此為主題的大篇幅報道。而今看來，這個稱謂是十分準確的，同時無可厚非。戴安娜出身名門，其所在的斯賓塞家族，在歷史上聲名顯赫，其先祖曾經(jīng)輔助喬治一世建立漢諾威王朝——現(xiàn)在的王室便是其子孫。斯賓塞家族的驕傲，在戴安娜的婚禮上體現(xiàn)得最為明顯。戴安娜的弟弟、年輕的斯賓塞伯爵發(fā)表演講說：“戴安娜不需要任何王室頭銜來延續(xù)她特殊的品牌魔力?！?/p>

不論人們對于這個神話懷著怎樣的爭論和見解，不可否認的是，在其死后20年，她依然活在大眾的心里，為人們所記住——戴安娜這個名字，已經(jīng)超過了“王妃”本身?！叭嗣竦耐蹂边@個“后戴安娜時代”貼在她身上最為醒目的標(biāo)簽，令“戴安娜傳奇”得到了更好的延續(xù)和更大規(guī)模的普及。

“戴安娜之所以被記住，因為她是一個真實的人。她在看望平民時展現(xiàn)出來的情感，也是真實的。”在采訪中，戴安娜展示了作為尋常人的軟弱和痛苦。當(dāng)我們在紀錄片中再次看到這張八九十年代最為著名的面孔，我們看到的是一個疲憊、無助的年輕女人，你甚至可以從她的眼神中看到很明顯的抑郁傾向。人們經(jīng)常將王室生活看成一場肥皂劇，實際上，它更像是一個養(yǎng)成性質(zhì)的真人秀。

在紀念日到來的前一個禮拜，《衛(wèi)報》發(fā)表評論文章說：“20年過去了，我們?nèi)允且粋€有著王室窺私癖的國家?！薄斑@個上唇僵硬、保持冷靜的國家，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公開場合顫抖，并且感到了舒適。”《衛(wèi)報》說，戴安娜做得最重要的一件事，或許正是1995年的全景采訪。這使得數(shù)以千計的英國人得到了放縱的允許，可以在公開場合哭泣和表達情感。這是在“二戰(zhàn)”以來，英國人鮮有的時刻。

戴安娜的意外死亡，令英國王室陷入了突如其來的尷尬境地。奧斯卡獲獎影片《女王》，講的便是這段往事。人民群眾悲痛欲絕，王室卻采取了逃避疏離的態(tài)度，這激怒了許多英國民眾。民眾反王室的情緒高漲，王室面臨著危機?！霸谶^去，斯賓塞家族曾經(jīng)幫助溫莎王朝登上了皇位。而今，這個家族最有名的女兒可能在將之拉下馬的運動中，輕輕推搡一把?！薄都~約客》的文章這樣寫道。

后戴安娜時代

歷史上有許多英年早逝的時代偶像，比如瑪麗蓮·夢露、詹姆斯·迪恩和李小龍，在其死后，隨著研究資料的堆積，人們對于他們的印象得到豐滿，甚至是顛覆。然而，在戴安娜身上，卻并不是如此。在其死亡之后的10年、15年、20年里，我們對于戴安娜的印象并沒有發(fā)生改變。

直到現(xiàn)在，我所看到的戴安娜，依然是20年前的那個悲劇的王妃。我們更多地了解了這個悲劇故事的細節(jié)：在蜜月的第二天，查爾斯便給情人卡米拉寫了三頁紙的情書;在蜜月旅行中，他甚至帶著卡米拉送的袖口。在電話里，戴安娜聽到查爾斯對卡米拉說：“不論發(fā)生什么，我將永遠愛你。”所有一切，只是在加深人們對于戴安娜的同情，與此同時，加劇對于查爾斯的厭惡。如果這出王室故事是一出電視劇，查爾斯這個角色的劇中人設(shè)，顯然展現(xiàn)得不夠完整。

而今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戴安娜的反擊取得了終極勝利。最明顯的一個標(biāo)志是，查爾斯王子因為戴安娜的悲劇人生，遭到了民眾的持續(xù)譴責(zé)。在新近的民調(diào)中，51%的被調(diào)查者表示，希望王位從91歲的伊麗莎白女王那里，直接傳到35歲的威廉王子手中，僅有22%的人表示，希望查爾斯親王成為下一任國王。

20年后的今天，王室重新獲得了民眾的歡心?！捌渲凶顦?biāo)志性的遺存物，是戴安娜流傳至今的傳奇?！痹谝黄麨椤洞靼材日扰酢返奈恼轮?，《紐約時報》這樣寫道。戴安娜的悲劇也令王室改變了陳舊的習(xí)俗，接受現(xiàn)代婚姻應(yīng)該建立在理解與愛之上。戴安娜的下一代，比他們的父母更為自由。與此同時，他們也更受民眾歡迎，民調(diào)顯示，他們受到了80%的民眾支持，遠遠高出其父親?！八麄兗辛烁改傅膬?yōu)點。既有母親的機敏感性，又有父親的職責(zé)感?！?/p>

“女王死后，查爾斯親王將繼承王位。這個在很大程度上被公眾誤讀的男人，將不會繼承其母擁有的公眾歡心。然而，他將不會面臨君主制的危機，他兒子的受歡迎度，將令他前行?！薄都~約時報》寫道，“戴安娜留給這個家族的最后禮物，既成就了她，也摧毀了她，將在現(xiàn)代得到重制?！?/p>

以言論犀利聞名的《私人眼》雜志說，“人民的王妃”（People's Princess）戴安娜，其實是“報紙的王妃”（Paper's Princess）。不論是其生前還是死后，戴安娜都是媒體的寵兒。他們熱衷追逐她的故事，因為這會帶來銷量，她死后依然如此。關(guān)于戴安娜的周年紀念，大多是媒體自發(fā)進行的，而不是王室或者政界。媒體一方面促使了她的死亡，另一方面，也讓她的形象得以一直活下去。

戴安娜與媒體就像“綁在同一個風(fēng)火輪上”，他們相互獨立，媒體熱衷從她身上挖掘賣點，她也懂得如何跟媒體相處。《衛(wèi)報》甚至用了“操縱”這個詞。一件著名的軼聞是，在其生前，與查爾斯分居期間，戴安娜把王室電話簿交給了默多克集團的《世界新聞報》。此時她在白金漢宮的生活舉步維艱：一方面，查爾斯要與她離婚，另一方面，她還需要在公眾面前保持王室形象。于是，她進行了“反殺”：將王室秘密告訴她在媒體的朋友。

“戴安娜顯然是一個神話狂熱分子、一個幻想曲作曲家、一個白色謊言愛好者、一個操縱者，以及，一個世界級的演員，她具有一種特殊的才能，可以用一種絕對純潔的氣質(zhì)，做出精心排練的、武器級別的有力反擊，并一擊即中。”《紐約客》一篇名為《生者與裸者》的文章這樣寫道。在作者看來，莫頓的傳記與全景采訪讓戴安娜的個性缺陷一覽無余。在與查爾斯的公共戰(zhàn)爭中，戴安娜獲得了勝利，卻也付出了代價——這位善于利用媒體的公眾人物，最終因媒體追蹤而亡。

然而，在這一切指責(zé)與猜疑之外，最重要的情節(jié)是真實的：她少不更事，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丈夫，被當(dāng)為一個行駛職責(zé)的工具。在這個王室大家庭里，她孤立無援，壓力重重。實際上，即使是懷疑一切的理性派，在看完不計其數(shù)的紀錄片之后，看到一個快活明麗的少女，如何逐漸變?yōu)橐钟舭Y折磨的疲憊婦人，也很難對她說出負面的話來。她的不幸和痛苦是真實的——戴安娜的原初畫像，從未改變過。

如果戴安娜沒有死于那場意外，她將是怎樣的？也許嫁給一個富翁，開啟杰奎琳式的第二段人生。在戴安娜王妃去世20周年之際，Metabook出版社出版了小說《想象戴安娜》。小說幻想戴安娜從20年前的巴黎車禍中生還，重新開始人生?！叭ナ篮?，她的魅力有增無減。”作者科恩·克里岡（Diane Clegane）說，“不管她覺得自己站在哪座危崖，對兒子的愛都會把她拉回來。”

在這本208頁的小說中，戴安娜依然是萬人愛戴的“人民的王妃”，生活在了美國。她在曼哈頓著名的Michael's餐廳吃午餐，穿Oscar de la Renta套裝，坐一號桌，點漬鮭魚片。她日常打理“戴安娜王妃基金會”的工作，偶爾到倫敦看望兒子。她與超級富翁過從甚密，在奧斯卡頒獎典禮上頒獎，在《名利場》晚宴上與電影明星調(diào)情。這個平行時空里的戴安娜，是一個活人狀態(tài)的芭比，她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只有享受不完的生活。

在紀念戴安娜逝世20周年的紀錄片中，有一部是從兒子的視角出發(fā)的：《我的母親，戴安娜》。這是威廉和哈里王子第一次在屏幕上談母親：“這20年以來，不想她的日子不多?！迸c《她的自述》的灰色不同，《我的母親，戴安娜》的色調(diào)是溫暖的。

“我的母親是個徹頭徹尾的孩子。她喜歡歡笑和樂趣。她是最頑皮的父母之一?！蓖f，希望將凱特介紹給母親認識，會在給喬治洗澡的時候告訴他有個戴安娜奶奶，她要是在這里，一定是個調(diào)皮的奶奶，會在孩子洗澡時弄得到處是泡泡和水，然后跑開?！皩ξ襾碚f，她的一個座右銘是，你可以調(diào)皮，但是不要給人抓到?！?/p>

我們?yōu)楹稳绱嗽谝獯靼材鹊谋瘎?，并對其中的悲痛感同身受？或許只是因為，拋掉華麗的王室身份，戴安娜的故事是一個不幸的家庭故事。

“這便是我們悲痛的核心：它簡單明了，卻比輝煌幻想更深厚;它如宇宙般浩大，又親近如我們的父母、兄弟、姐妹、孩子。在戴安娜的人生殘骸中，我們看到自己生活中，試圖一起重建的焦慮和陰影——作為丈夫、妻子、兒子、女兒。我們?yōu)榇靼材鹊膫瘧?zhàn)栗，仿佛陷入突如其來的自憐?！痹诖靼材热ナ?0周年時，《時代》周刊的紀念文章這樣寫道。

20年之后，我們再次翻看戴安娜的傳奇，猶如重溫一部老劇，感到了悲憫與共情?！拔覀兎裾J個中窘迫，我們認可個中真實?！币磺蟹路饛奈锤淖?。